先前,朝廷派王守仁、徐經二人鎮守沿海一帶,效果,還是不錯的。
總體而言,風平浪靜,諸多海盜老實了許多,不敢肆意襲擾沿海。
隻是,這日子沒過多久,甯波那邊便出了問題。
而根據甯波知府的奏疏來看,那王守仁、徐經二人,不見人影!
弘治皇帝很是生氣:“看看你那兩個好弟子,當真……敢胡來啊!”
原本,沿海一帶可以一直保持平穩下去的。
可因王守仁、徐經二人的離開,海盜才會襲擾甯波。
這是極爲嚴重的渎職。
眼見弘治皇帝暴怒如雷,甯遠也是有些心虛。
王守仁、徐經幹什麽去了,他自是一清二楚。
出海了啊,尋找海盜窩點去了。
對于此事,朝廷這邊,一直是持反對意見的,并不認爲能找到海盜的窩點。
而出海又勢在必行,所以,先前的時候,他這邊隻好偷偷的出海。
眼下,事态暴露,他自知瞞不住,便隻得試着道:“陛下,臣以爲王守仁、徐經二人……可能出海……了!”
弘治皇帝頓了頓。
出海了?
出海了?
他不由得擰起眉頭,沉聲道:“出海,尋找海盜……窩點?”
甯遠越發心虛,輕輕點頭。
弘治皇深深吸了口氣,望向甯遠的眼光,也冰冷了幾分。
擅自出海,擅離職守,乃是大罪。
那王守仁、徐經二人固然膽子大,怕也不敢頂着掉腦袋的風險行事。
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得到了甯遠的授意。
于是他揮了揮手:“退下吧,日後……老實一些。”
甯遠暗暗松了口氣,灰溜溜退下。
這裏面的利害關系,他自是清楚。
甯波被襲,問題可能不大,但其根本的原因是王守仁、徐經二人不在,這二人要負全部責任的。
晚些時候,弘治皇帝來到内閣。
他略作思考,緩緩道:“三位愛卿以爲,朝廷若派出大軍,可否找到諸多海盜的窩點呢?”
海盜窩點?
三位閣老相視一眼。
此事,先前已然商議過了,得出的結論是希望渺茫。
原因很簡單,那海面,太廣闊了,根本望不到邊際,在那等蒼茫大海之上,尋找海盜窩點,無異于登天之難。
隻是這位皇帝陛下舊事重提,意味就多了。
不出意外,應與王守仁、徐經二人無故失蹤有關。
李東陽想了想道:“陛下,此事可是繁昌侯所提及的?”
弘治皇帝點頭。
正是因爲甯遠三番兩次的提及出海尋找窩點,他才慎重了幾分。
那小子詭計多端,此事,或許當真可行!
劉健面目沉着:“出海事大,或可叫兵部那邊取海圖,鑽研一番。”
“有道理!”弘治皇帝會意。
既然有可行性,那便要試一試,鑽研之後再下定論。
不多時,兵部尚書馬文升被叫了過來。
一聽到皇帝陛下要出海,還要海圖,當即一震,忙是開口:“陛下,出海,萬萬不可啊!”
“那海面廣闊,極難找到海盜窩點。”
“還有便是,朝廷海事停滞百年,已是糜爛,再行出海,定要靡費無數的銀兩啊!”
得花錢!
換做先前,弘治皇帝聽到銀子這兩個字,大抵會直接放棄的。
可是,此一刻,他卻相當的果決:“行與不行,鑽研之後再說,去,取海圖來!”
馬文升一臉的難看,踟蹰許久,垂着頭道:“陛下,海圖……沒有了。”
沒了?
什麽意思?
弘治皇帝已是有些愠怒,心底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文升見瞞不住了,隻得老實道:“先前,劉大夏劉公任兵部車駕司郎中之時,先帝有意下西洋……”
“因下西洋勞民傷财,涉及銀兩數百萬,于朝廷百害無一利。”
“故,爲了阻止先帝,劉公他……一把火……少了諸多海圖以及造船圖等。”
說完,已是體若篩糠,跪在了地上。
弘治皇帝面色相當的陰沉,暗暗握着拳,怒色顯現。
氣啊!
豈能不氣?
三寶太監的造船圖以及海圖,可以說是爲大明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還有各種航海要領,都是極其精湛的。
結果,被那劉大夏一把火燒了。
勸谏帝王不要下西洋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燒了海圖,便等若是斷卻了大明下西洋的根本啊!
先帝成化一朝,沒有條件下西洋,他弘治一朝,就沒有下西洋的可能嗎?
待得他大行而去,未來的大明的一個個帝王,也沒條件下西洋?
希望,斷卻了啊!
再下西洋諸多事宜,都要慢慢摸索,那才會靡費無數銀兩啊!
氣!
弘治皇帝臉色鐵青,恨不得提劍斬了那劉大夏。
隻是,無論他怎樣氣憤,那海圖,終究是沒有了。
且不說下西洋,此番鑽研出海尋找海盜窩點也成了妄想。
“好了!”
最終,他歎了口氣:“朕,知道了,退下吧!”
内閣,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
而此刻,東宮。
戶部尚書周經來了,見禮之後,正要開口,卻被甯遠搶了先。
“周大人不必多說,報銷銀子便可。”甯遠說道。
周經一下被嗆住了。
他過來,正是找甯遠商議報銷問題的,可甯遠這态度,似乎,不想與他商議啊!
于是他隻得笑了笑,離開了。
沒過一會,又有一人來到東宮,戶部右侍郎劉大夏。
見到甯遠的一瞬間,劉大夏恨不得撞門闆,一頭撞死算了。
丢人呐!
可那報銷的問題,還是要盡快解決的。
因爲甯遠平叛甯王,功勞匪淺,朝廷這邊若不及時将銀子補給人家,像話嗎?
“那個……甯大人,吾與你……商議一下哈……”
劉大夏帶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本賬目的冊子,吾看過了,記錄的很是詳細,所費銀子,确實沒有出入。”
“隻是……您給與将士們的獎賞,着實有些多啊……與朝廷的獎賞之制不符,您看……能不能少報一些?”
低頭哈腰說罷,又一臉讨好的看着甯遠。
甯遠斜瞥了一眼:“合着劉大人的意思是,此番平叛,甯某人當真要自己掏腰包一部分了?”
這一下,又把劉大夏噎住了。
無懈可擊啊!
教甯遠少報銷一些,不就意味着甯遠要自掏腰包一部分?
“甯大人言之有理……”
劉大夏賠笑:“隻是,戶部這邊,銀兩也确實不多了,懇請您高擡貴手……”
甯遠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看,堅決道:“最少,四十五萬兩,沒得商量。”
他懶得與劉大夏計較下去,還有便是……缺錢呐!
去南昌之時,攜帶的五十萬兩,幾乎掏光了家底,得抓緊落袋爲安。
劉大夏聞言,自是喜不自勝:“多謝甯大人,多謝,吾定會上書,爲您表功。”
甯遠有些厭惡的揮手。
待得劉大夏離開,一直看着簡陋海圖的朱厚照擡起頭來,有些疑惑道:“老甯,那王守仁與徐經,不會有問題吧?”
“不會的,不會的!”
甯遠連忙說着,心底,卻是有些沒底。
這都兩三個月了,那兩個老小子,竟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