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一片暗黑,萬籁俱寂。
可就在這寂靜之中,贛江中遊,喊叫聲,此起彼伏。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股大火,沖天而起,将那四周,照亮如白晝一般。
甯遠望着那大火,略微眯着眼,忽的想到後世的正德皇帝說過的一句話。
——好一棚大煙火啊!
大火,迎風便漲,火光滔天,而且,還以眼見的速度,緩緩的向北擴散蔓延而去。
看那架勢,最多一刻鍾,便可将敵軍的主船燒毀!
“命我軍将士出擊!”
甯遠下令:“記得,無需猛攻,在前方騷亂便是!”
伍文定便去安排了。
不多時,一艘艘小船順着大風,朝着巨船急速行進過去。
“大人,接下來,還要我做什麽?”伍文定回來。
甯遠淡淡一笑:“你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很不錯。”
也多虧伍文定在前方與人單挑,吸引了敵方的注意力,才給了布置兵力以及火炮的機會。
“來吧,一起,欣賞這場大戲!”甯遠望向前方。
此一刻,主船之上,莫說是諸多将士,便是連朱宸濠都急瘋了。
甯遠那混賬,當真采取了火攻!
在那大風的吹動之下,大火熊熊,快要漲到三丈高了。
而也正因如此,有将士不小心被大火引着,四處跑動着。
稍微清醒之人,眼見身上大火撲滅不去,直接從大船之上跳入水中。
一些頭腦混亂之人,不管東南西北,在大船之上瘋狂跑動,無形之間,竟将大火傳給其他将士。
“快快!滅火,滅火啊!”
朱宸濠癫狂一般說着,話音剛落下,一股火氣迎面而來,吹的他咳嗽不已。
終于有将士取來了水,手忙腳亂的朝着大火澆去。
隻是,奈何那火勢太大,大有向後蔓延之勢。
不得已之下,朱宸濠再度命所有人停手,全力滅火。
大船之上的水有限,便從江中取水,有人下河,有人負責運水之船上,足有數千人,密密麻麻,瘋狂的滅火。
可就在此時,諸多小船趕至,停在不遠處,舉起弓箭,朝着甯王這邊的諸多将士,一頓亂射。
漫天箭雨,在火光的映照下,簌簌而行。
緊跟着,主船之上響起了一道道哀嚎之聲,有人喋血,有人掉落江中。
因爲,救火的人,太多了。
那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準,隻要放出箭矢,十有八九都會命中。
“不要理會敵人,先救火,快,快啊!”
朱宸濠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喊着。
諸多将士沒敢後退,心驚膽戰的取水滅火,終于,足足忙碌了近一刻鍾,這才将船上的大火撲滅。
再看過去,主船的大部分已被燒的逡黑。
數千将士,身形狼藉,黑頭土臉,萎靡不振。
而方才攻擊的諸多弓箭手,竟……退了!
撤退了!
打完就跑!
朱宸濠望着遠方,咬牙切齒,恨的肝膽欲裂。
這……太氣人了!
可是,眼下,當務之急是商量對策。
怎麽辦!
是繼續打,還是撤退!
闵廿四等幾人倒是中立,怎樣都可以,因爲無論是撤退還是攻擊,都各有道理,故而不好表态。
朱宸濠又看向了劉養正:“丞相,以爲如何?”
劉養正思慮許久,沉聲道:“陛下可看清方才那開花彈,爲何會有如此強大的威勢嗎?”
朱宸濠仔細回想,忽而一頓:“那開花彈中,摻雜了火油!”
“對!”
劉養正點頭。
這才是最關鍵的。
開花彈本身的威力,一般般,可在爆炸開來,那火油四處飛散,緻使主船之上出現了許多的火苗。
那火苗在大風的吹拂之下,逐漸合攏在一起,才會形成沖天大火。
“在火藥之中,摻雜火油,陛下,您,敢想象嗎?”劉養正問。
朱宸濠疑惑的皺眉。
火藥是,粉末的,摻雜火油,火油豈不是就将火藥給浸沒了?
“想來,這火油彈制作起來,應十分麻煩吧?”
想到什麽似的,朱宸濠有些激動道:“制作麻煩,也就意味着,數量,極少!”
數量少,對他們這邊的威脅,便小了許多啊!
劉養正道:“正是此理,陛下,再試想,若是敵方仍舊有火油彈,方才我軍大亂,爲何不繼續炸我們呢?”
對啊!
朱宸濠不住的點頭。
太對了!
想來,一定是那火油彈太過麻煩,甯遠,隻是趕制出一枚而已。
若不然,方才這邊已經起了大火,爲何不趁他們慌亂狠狠的炮轟他們呢?
“先生高明啊!”
朱宸濠贊歎似的,已是有了決定。
打!
必須繼續打下去!
若不然,如何才能消除心中這一口惡氣啊?
“來人,傳令,大船,繼續行進!”
朱宸濠咬牙說道:“另外,我們的火炮,也準備起來,隻待靠近,給我狠狠的轟那甯遠的主船!”
他們,也是有火炮的。
非但是火炮,火铳、火藥,一應俱全!
那甯遠會玩火炮,他們也可以啊!
巨船,繼續行進。
劫後餘生一般,朱宸濠飲了一杯酒,歎息道:“虧得那甯遠隻有一枚火油彈,也虧得那火油彈打在了主船之上,若是打在第三船或第五船之上……”
聞言,劉養正幾人不禁一個哆嗦,背脊發涼!
第三船與第五船,放着的,可是他們此行攜帶的所有火藥、火器等等,一旦被大火引燃……嘶……不敢想象!
闵廿四喉嚨湧動,艱難道:“陛下,要不……我們撤了吧。”
“是啊,太危險了!”
“一旦那甯遠再用火攻,順着這大南風,燃到第三船……我們可就徹底完蛋了!”
“我等的大部兵馬,此一刻,可都集中在前面八隻戰船之上……”
淩十一等幾人心虛的開口。
便是連劉養正也想到什麽似的,呆呆道:“沒有火油彈,可若有普通的開花彈呢……”
啪嗒!
朱宸濠的酒杯掉落在地,瞠目結舌。
原本,他還想賭甯遠的炮裏沒有彈,心神,一直集中在那火油彈之上,卻是險些将普通的開花彈遺忘。
開花彈雖是不如火油彈威勢大,可若打在第三船、第五船上……不敢想,不敢想。
“停!停!停!”
朱宸濠下令,不知爲何,這一刻,他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望向劉養正,鎮定且笃定道:“朕,有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