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可以解一時的憂煩,卻不能麻痹困擾。
但這個晚上,弘治皇帝還是喝多了。
幾近酩酊大醉。
“天下免賦,百姓們,感恩戴德,再過一段時間,待得那受災百姓的具體情況統計出來,便可免除受災百姓的稅了。”
“屆時,這北直隸諸多百姓,也定将對朕感激不已。”
“朕,本應是開心的。”
“可無論怎樣,朕卻開心不起來。”
“朕,懂事的早,一心勞碌,隻想着,将祖宗留下的窟窿,縫縫補補,爲太子,夯實基礎。”
“天下固然變的更好了,可困擾朕的問題,非但沒減少,卻變多了。”
弘治皇帝如自言自語一般,不住的訴說着。
陪在一旁的張皇後扶着弘治皇帝,卻沒有多說。
陛下這是在愁苦百姓們的口糧問題。
先前,大明的憂患太多,陛下顧之不及。
而今,一些窟窿補上了,自然便想着讓這大明天下變得更好。
想着想着,就變得郁郁寡歡了。
猶豫了一下,張皇後笑道:“陛下,驸馬那邊,不是有一種作物……”
話還沒說完,就被弘治皇帝瞪了一眼。
“還提那混賬,氣煞朕也。”
“先前,正是那小子用畝産十石的土豆诓騙朕,朕才會對此念念不忘,乃至于有些奢望。”
“他若不提,朕,敢想嗎?”
“混賬,完全就是個大混賬!”
弘治皇帝相當的“憤然”,可氣着氣着,忽而苦笑出來。
“罷了,罷了,朕,不能再想了,再想,身體會受不住的!”
說着,便仰頭過去,直接睡着了。
接連幾日,曆來勤勉的弘治皇帝幹脆辍朝,隻是抽空走一遭内閣,如昏君一般。
百官這邊,雖是對此有些不滿,卻也不好多說。
因爲,已然有小道消息傳出,朝廷,可能會大變樣。
增設二司啊,而且還由内閣轄制。
祖宗規矩,完全抛卻腦後了啊!
隻是,文武百官對此,卻不敢多言,即便是受到影響最大的六部九卿,也無人上薦。
因爲此事與整個朝堂,是有益的!
另外一邊,甯遠自也得到了朝廷要增設二司的消息,一時間感慨萬千。
無聲無息,他甯遠,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朝堂的格局啊。
當然了,此事,也可能爲後世的一些中學生帶來諸多困擾。
譬如一些曆史題目,明朝的内閣制度,嗯……改了!
想想就……開心哇!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以後一定要立下規矩,禁制子孫後代當考古學家……容易挖自家祖墳。
就算當了,那也不得在自家的家鄉考古。
“我真帥!”甯遠美滋滋的照着鏡子。
“是的,夫君最帥!”王滿堂與劉美人先後開口。
朱秀榮也跟着道:“嗯,你真帥!”
甯遠一甩頭,想到自己人生的經曆将會被無數人品讀,不由得更加開心。
且先祝願那些老爺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心想事成、大富大貴、又帥又美、人生多姿多彩吧。
哦,這不是祝願。
——一定是事實的呢!
臭美之後,劉能來了。
北直隸這邊受寒災百姓的情況,已然統計完畢,甯遠便趕赴宮中,面見老丈人。
弘治皇帝聞言,也未多說,當即命蕭敬拟旨,免除受災百姓的今年的稅。
而後,他有些不耐煩的起身,便準備離去。
可擡頭一看,見甯遠并未離開,皺了皺眉:“驸馬,有事啊?”
甯遠付之一笑。
這幾日,這位皇帝陛下都沒有上朝,相當的反常。
最主要的是,整個人的狀态,有些渾渾噩噩的,完全沒有一個賢明君主的樣子。
即便是朝廷增設二司,要避免見群臣,也不應該如此啊。
湊前幾分後,甯遠笑嘻嘻道:“嶽父,您……有心事?”
弘治皇帝白眼。
這小子,有些飄了啊!
這君君成成的規矩,便是驸馬也不例外啊。
結果,這小子竟然敢叫他嶽父?
他冷冷的瞪了甯遠一眼:“朕,無礙的,你,退下吧,今日無事便回去,好生照顧公主。”
甯遠卻沒有動:“陛下,臣這裏有一記猛藥,可治您的心病!”
弘治皇帝有些狐疑:“什麽?”
甯遠信誓旦旦道:“土豆!”
嗯?
弘治皇帝當即皺起眉頭。
混賬小子,先前诓騙他也就罷了,現在,還敢舊事重提?
還要诓騙他?
“甯愛卿,你應該聽聞,本朝的驸馬有被砍頭的先例吧?”
弘治皇帝嚴聲道:“不要以爲自己是驸馬,便爲所欲爲!”
甯遠仍舊無動于衷:“假若兒臣當真……爲所欲爲呢?”
弘治皇帝:“……”
他有些生氣。
這小子,瘋了吧?
竟敢公然與他這個君王頂撞?
“甯遠,你可知什麽是欺君之罪?”弘治皇帝面色越發冰冷。
甯遠眨了眨眼:“什麽,是欺君之罪?什麽,是欺君之罪!”
弘治皇帝更加憤然。
好小子,當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這是挑釁啊!
連君王都不放在眼中,如此下去,那還得了?
他緩緩湊前幾分,揚起手臂,大巴掌正要扇下去,卻又停頓下來。
有些不對勁。
先前的甯遠,可不是這樣的。
即便當了驸馬,君臣之儀也都規規矩矩的遵守,唯獨這一日,相當的反常。
狠狠的沉了口氣:“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甯遠擠出笑容:“陛下,臣,要獻上一味大藥,請您移步,最好……叫上三位閣老,共同見證。”
唰的一下,弘治皇帝頭腦清明起來。
獻藥,是爲了治他的心病。
而他的心病,則是愁苦與百姓們的口糧。
難不成……難不成……
弘治皇帝已是定住。
這……不敢想象!
因爲百姓們口糧的問題,他甚至有沉淪的趨勢。
自大明以來,天氣日漸寒冷,就如此番,哪怕到了六月,一些地方都出現了飛雪的現象,百姓們種下的稻谷受凍,到秋來,收成銳減,就注定要挨餓。
而這,是天象,人力不能定的!
所以他才愁困不已。
可是,此時此刻,甯遠這小子,竟當真要……獻藥。
甚至爲了能讓他見證這大藥,不惜冒犯君王。
難不成……當真有那絕世神“藥”?
“驸馬,你……沒有玩笑?”弘治皇帝深深皺眉。
“是否玩笑,一看便知。”
甯遠深深鞠躬,果決道:“懇請陛下移步!”
“好,好,好!”
弘治皇帝長長的呼吸:“朕,随你走這一遭,希望你不要哄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