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已然拟定,隻待明日早晨送去甯府了。
弘治皇帝慢悠悠的喝着茶,恍惚之間,竟是有幾分不舍。
自此以後,養了十多年的閨女,就便宜甯遠那臭小子了啊。
都說天家無情,可身爲父母的,又有幾人不惦念自己的兒女?
嫁出去後過的好壞,是否吃飽穿暖,諸多問題,都是要考慮的。
當然,總的來說,甯遠那小子還是不錯的,值得托付。
“陛下,時候不早了。”旁邊,蕭敬小聲開口。
“哦。”
弘治皇帝睜眼看了看,已然是深夜了。
随即,他便吩咐擺駕後宮。
待得就寝之後,一側,張皇後試着問道:“陛下,聖旨已然寫就好了嗎。”
弘治皇帝輕輕點了頭。
張皇後則暗暗沉了口氣,低聲道:“陛下,這事,臣妾本不想說的,可既已然下旨賜婚,臣妾便不得不說了。”
“那繁昌伯固然是不錯的,隻是……陛下您理應知道他已然有了兩個妾室。”
“有妾室,倒也無妨,隻是過去這麽久了,他那兩個妾室至今沒有身孕,繁昌伯他……”
聲調拉長,雖是沒說出來,意思卻呼之欲出。
而聽了這番話後,本有些困意的弘治皇帝不由得睜大雙眼,呆愣住。
是啊!
若隻有一個妾室沒有身孕的話,倒不能判定是誰的問題。
可那甯遠有兩個妾室,都沒有身孕,這……便耐人尋味了。
那小子,莫不是當真……生不出孩子?
豈不是意味着,即便将公主下嫁過去……公主将一生沒有孩子?
孩子,無論于百姓還是帝王之家,那都是憧憬與希望啊!
弘治皇帝暗暗皺眉,很快又舒展了幾分。
事實如何,尚且爲止,倒也不好下定論。
換位思考,那甯遠本人對此事,心中肯定是有數的,又豈能不着急?
辛辛苦苦努力這麽久,隻爲得到認可,迎娶公主,他這個君王若是反悔,那成什麽了?
弘治皇帝按捺下心思。
生不出孩子,那甯遠怕是已然很懊惱了,若無法迎娶公主,隻會雪上加霜啊。
“嗯……此事,無需再提。”
簡單吩咐了一嘴,弘治皇帝深深睡去。
翌日,蕭敬來到甯府宣旨。
甯遠接了聖旨,心底一顆大石落地,自是喜不自勝。
皇帝陛下,終于賜婚了!
他與公主殿下,好事将成啊!
一段凄慘、坎坷的道路,終于走到了終點,幸福的時光,即将來臨!
他忍不住沖着府上的衆人道:“從此以後,請叫我驸馬都尉大人!”
“公子好棒!”
“不,應該說咱們的夫君,驸馬都尉大人好棒!”
王滿堂與劉美人也跟着開心。
關于自家夫君與公主殿下的事情,她們一清二楚,這一路走來,很是艱難的。
而今,有情人,終于是成眷屬了。
好事一樁啊!
至于所謂的吃醋,她們倒是不在意,能成爲甯府的妾室,已然足夠她們開心了。
人,要學會滿足的!
若是沒有自家夫君,她們又哪裏來得眼前這些錦衣玉食?
還有便是,自家夫君無論如何,對自己都是極好的,并未有失偏頗。
足夠了!
整個甯府,歡天喜地。
卻有一人,笑容十分的牽強,甚至帶着一些苦澀。
自是甯合雍。
甯遠見狀,不解道:“老爹,您這是怎麽了?兒子不日将與公主大婚,成了那驸馬都尉,是好事啊,您,爲何悶悶不樂呢?”
甯合雍擠着笑容道:“好的,不錯的,吾兒……加油!”
說罷,便轉身離去當值了。
甯遠望着甯合雍有些蕭索的背影,喉嚨湧動。
老爹的心情,他可以理解的。
因爲……王滿堂和劉美人的肚子,至今沒有動靜啊!
這……鬧騰!
都什麽事兒啊!
甯遠有些憤懑,卻又無可奈何。
若換做後世他倒是可以去醫院檢查,利用先進的儀器、聽從醫生的指導,問題倒也不大。
可在這大明……碰到這種事,怕也隻有忍着了,聽天由命啊!
恍然幾日過去,吉日到了。
對于迎娶公主殿下,甯遠整頓心緒,美滋滋的接了親。
唯一可惜的是,公主府不能擺酒。
嚴格來說,這公主府,相當于一個小的衙門,裏面有宮女、宮娥、以及女官的。
而衙門,自然不能擺酒。
無奈之下,便隻好退一步,在甯府擺酒。
這一日,甯府賓朋高坐,熱鬧非凡。
公主下嫁,炙手可熱的繁昌伯大婚,無論是那一件,都是少見的大事。
故而,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來了大半,一些個沒來的,也差了下人随份子。
人群前方,作爲家主的甯合雍起身,姿态激動不已。
“各位大人、各位父老鄉親,今日,犬子大婚……”
一番簡單的喜慶的發言,而後,諸多賓客開始同飲。
不多時,甯遠也趕了回來,無需多言,自是要挨個的敬酒。
一圈酒敬下來,他已是葷葷素素,到得最後,他來到了朱厚照的跟前。
“大舅哥,喝一個?”
“滾!”
朱厚照翻白眼。
按理說,次一日,甯遠都在公主府的,隻不過,這人又是繁昌伯,便沒有那麽多規矩了。
而後,朱厚照提起酒杯:“本宮,隻喝一杯,喝完就走。”
甯遠嘿笑:“好嘞!”
嗡!
二人碰杯。
朱厚照一飲而盡,沉着臉道:“以後,本宮的妹子就交給你了,但凡你對她有半點不好,休怪本宮不講兄弟之情。”
甯遠點頭不疊:“大舅哥,你就放心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公主殿下早晚是要嫁人的,您也别太傷心難過了。”
朱厚照翻白眼,轉身而去。
酒宴,一直擺到了晚上。
到得賓客散去,甯遠扭頭看了看,老爹甯合雍已然醉倒。
他命人将老爹安置了,來到牆垣的邊緣,架起早就準備好的梯子,直接翻了過去。
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燭夜,終于到來了!
他笑眯眯的來到房間,走到朱秀榮跟前,輕輕的揭開蓋頭。
昏黃的燈光下,朱秀榮埋着頭,面上,蘊着一抹酡紅。
甯遠不自覺看呆了:“殿下……好美!”
朱秀榮的臉更紅了,蚊子般聲音道:“夫君,當飲合卺酒了。”
“對,對!”
甯遠忙點頭,轉身去了兩杯酒,遞送上去。
隻是,朱秀榮卻是搖了搖頭:“你喝,一人,飲兩杯。”
哈?
甯遠有點懵。
什麽鬼啊?
合卺酒是兩個人喝的,一個人喝兩杯又算什麽?
他看了看,見朱秀榮并不像開玩笑,猶豫了一下,先後将兩杯酒喝了下去。
再擡頭,卻見朱秀榮竟是站了起來。
朱秀榮靠近幾分,輕輕搭在甯遠的肩膀之上,柔聲道:“夫君,妾身身體不适,今日恐怕……你……到偏房休息吧。”
嗯?
甯遠定了定。
這……又是什麽意思?
好好的洞房花燭夜,叫他去偏房睡?
那還能叫人生四大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