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閣之中,一片沉寂。
三位閣老俱是默然無語。
因爲……無話可說。
能說什麽?
說那刊物風華厲害嗎?
一日之内,售賣出三十多萬份,得銀将近兩萬兩?
這等收入,在内府之中,一年算下來,也是數十萬兩銀子了,是一筆不可想象的收入。
而也正因爲有了這筆收入,似乎……一切的問題,也都不算問題了。
有銀子啊!
誰又能拒絕銀子呢?
要知道,自從陛下的内帑豐裕起來之後,這國庫的壓力,也是瞬間驟減。
陛下有了銀子,他們這些文武百官,也跟着輕松了許多啊。
“啓禀陛下,臣以爲,此刊物,或有可行之處!”
“是啊,隻不過,這其中倒是有着些許的問題。”
“那刊物固然不錯,可說到底……”
三位閣老欲言又止。
弘治皇帝見狀,瞬間會意。
說到底,那刊物,終究是私人的!
因爲此物涉及面太廣了,稍有差池,都有可能釀成極爲嚴重的後果。
而這,也是他近來愁苦的根源所在。
每次的發行量數十萬份,面相的平民百姓,簡直不敢想象。
“陛下,通政司右通政陳瑤上薦!”
關鍵時刻,大學士劉健取出一份奏報,緩緩的附送上去。
弘治皇帝詫異,打開奏報來看,面目不由得沉着了幾分。
那陳瑤說,刊物風華,類似于邸報,任由那甯遠發行下去是不行的,必須要嚴格的監管起來。
而通政司本就負責朝廷邸報之事,故而,理應将刊物風華納入通政司來監管,日後,刊物風華每一次的發行都要經過通政司嚴格的審查才是。
簡而言之,刊物風華,以後歸通政司管理。
問題,倒是不大。
隻不過一旦将刊物風華那納入通政司監管,日後……他這個皇帝還怎麽掙銀子啊?
刊物風華成了朝廷的附屬,即便有銀子可賺,那也與他無關了啊!
“此事,朕……考慮一番吧!”
弘治皇帝簡單的應付了一番之後,便離開了内閣。
晚些時候,涼亭之中,甯遠被叫了過來。
弘治皇帝一個人喝着悶酒,許久之後才擡起頭:“甯愛卿,那刊物固然不錯,可如此肆無忌憚的發行,恐出問題啊!”
甯遠頓了頓,當即會意過來。
事實上,對于刊物的問題,他這邊早就預料到了。
無論什麽時候,朝廷都是要控制言論的。
你一個私人家家,胡亂發行刊物,若是其中載入些許不良的内容,乃至于是反動内容呢?
所以,對于所有的刊物、邸報,朝廷必須要監管起來。
可以允許你發行,但必須經過朝廷這邊的審核才行。
如此一來,就帶來了一個問題。
刊物風華,應該歸誰管理呢?
踟蹰片刻後,甯遠緩緩開口道:“陛下,臣以爲,這刊物,乃是新物,朝廷理應設立一個新的部門管理。”
“而今,内府這邊有十二監,四司,八局。”
“在此之上,增加一司,便可輕易解決此問題。”
唰的一下,弘治皇帝放下了酒杯。
這小子……果然是膽大包天啊!
連這種建議都敢提!
十二監、四司、八局,乃是祖宗傳下來的,統稱二十四衙門。
這規矩,曆來依舊,本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可話說回來,這個提議,有很有道理。
這二十四衙門,乃是服務于宮廷的,增設一個衙門,與宮廷這邊并不是問題。
而多了這個衙門,那刊物風華的所得的收入,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納入内帑了。
因爲這諸多衙門,本就是爲了宮廷的便利而設立的。
而今,再多出來一個,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朕……再考慮考慮吧。”
弘治皇帝沉聲說着,卻是極爲動心。
因爲這辦法,确實給他提供了一個思路。
譬如先前那香皂、玻璃所掙的銀子,納入内帑,名不正言不順啊!
怎麽說?
收了那甯遠的好處,才特意允許其經商的?
不好聽啊!
可如果多增設幾個衙門,豈不是說……所有的問題都将得以解決?
“如若可以對話,應如何命名呢?”弘治皇帝喃喃似的道。
甯遠忙道:“陛下,臣以爲,活可将此部門命爲‘新聞司’,日後朝廷若有消息廣傳民間,便可利用此刊物傳達!”
弘治皇帝略有深意的看了甯遠一眼。
好小子,野心,倒是不小啊!
日後,若是指望這刊物傳遞消息,那朝廷的通政司……成什麽了?
豈不是要取而代之?
“朕,再考慮一番吧!”
弘治皇帝随意的揮手,道:“說來,甯愛卿,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曾考慮過……婚配的問題?”
甯遠當即神情一震。
皇帝陛下這意思……難不成是要将公主許配給他?
他立刻正色起來,緩緩道:“回陛下,臣對陛下忠心耿耿,一心侍君,暫時……未曾想過婚配問題。”
弘治皇帝擡起頭,險些破口大罵。
這混賬,太敢說屁話了!
他立刻皺起眉頭,徐徐道:“朕已然命宗人府那邊爲公主選婿,要說回來啊,甯愛卿你肯定是不行的……”
聞言,甯遠有些急了。
開什麽玩笑,他與朱秀榮的感情應很親近了,又有過肌膚-之-親。
這段感情,他必須要收個尾啊!
于是,他幹脆道:“陛下,臣……想當驸馬!”
弘治皇帝看了看,不置可否:“甯愛卿,你可知……”
甯遠更加幹脆:“臣知道的,爲了公主殿下,臣願意放棄這一切!”
這話,已經無限接近于表白。
沒有什麽掩飾,就差直接說“我喜歡公主殿下”了!
事實上,他近來的諸多努力,也是爲此而準備的。
包括利用刊物風華證明自己,那也是爲了争取這麽一個機會。
無論如何,娶她!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卻沒作聲。
就在當晚,他有意無意的将此事與三位閣老提起,跟着,消息便擴散了正朝堂。
按照規矩,大明的驸馬,隻能是尋常人家的男子。
難道說,爲了當這個驸馬,那甯遠,竟是置甯家的兩個爵位于不顧?
當了驸馬,那文安侯、繁昌伯的爵位,就傳不下去了啊!
晚些時候,甯府。
文安侯甯合雍有些錯愕的看着甯遠:“吾兒,你是……認真的嗎?”
甯遠凄然而笑:“老爹,她,已然走了九十九步,那最後一步,我必須踏出去!”
甯合雍沉默下去。
兩個爵位啊,祖宗拿性命拼來的!
難道,要就此舍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