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來拜師,甯遠自是高興的。
畢竟唐寅這等人物,注定是要流傳千古的。
能當這等風-流才子的師傅,說的粗鄙一些,那面子……杠杠的啊!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唐寅拜師的後面,竟還有一手。
這就令人不大舒服了。
你拜師,是帶着目的性來的,心思不純啊!
他正了正色道:“伯虎,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唐寅頓時會意過來,卻是忙開口。
“恩師,弟子能拜入恩師門下,乃欽佩恩師,并無其他心思。”
“再者,先前,恩師與弟子雖無師徒名分,可弟子卻學習了恩師的經濟之道,乃是師徒之實啊!”
“故,無論如何,弟子,都應拜師的。”
“至于此番……”
說着,唐寅也是有些尴尬,隻得硬着頭皮道:“那徐經,乃是弟子好友。”
“他出手大方,在趕來京城的路上,數次接濟弟子,又請弟子喝酒,又是去青-樓……嗯……”
“懇請恩師搭救徐兄!”
唐寅重重扣下,顫顫巍巍,帶着幾分泣聲。
甯遠聽聞,險些哼笑出來。
他唐寅與徐經,關系,貌似還可以啊。
借過錢,一起票過昌,一起上過科舉的“戰場”,這是難得的好朋友啊。
還有便是,唐寅豈又不知那徐經所涉及事情之大?
在如此嚴重的問題上面,還敢托門路求人搭救徐經,說明這個人還是很夠意思的啊!
于是,他十分嚴肅道:“不救!”
言簡意赅,甚至顯得有些冷漠無情。
“另外,唐寅,爲師也勸你,别再找門路了。”
“那徐經咎由自取,鑄下如此大錯,影響甚大,便是連皇帝陛下都動怒了,你應該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了吧?”
“你若再胡亂找人,小心把自己搭進去!”
說罷,甯遠拂袖而去。
那徐經,不能救!
尤其是皇帝陛下命他嚴查此事,他若答應救徐經,那不成了以公謀私了嗎?
後面,眼看着甯遠大步流星,唐寅趔趄的站起來,已是淚流滿面。
并非是怪恩師甯遠不願意搭救徐經,而是……無力啊!
朝堂之上,他倒還認識一些同鄉,如那大宗師王鏊。
隻是,不能找啊!
因爲這事關系确實甚大,在朝爲官者,不好出聲。
所以他才借此機會,懇請恩師甯遠從中斡旋一番。
卻沒想到,這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
“徐兄,危矣!”
唐寅暗暗長歎。
而此刻,錦衣衛诏獄。
指揮使牟斌自是得到了消息,見到甯遠,忙是笑着迎了上去。
對于這位,官職比他低的年輕人,不敢有絲毫懈怠。
“見過繁昌伯。”
“牟大人不必多禮。”
甯遠笑了笑,随口道:“牟大人應該知道此番事情的經過了吧?某便不累述了,那徐經與程敏政何在?”
牟斌便在前面帶路。
來到牢房,所見之下,甯遠瞳孔收縮了幾分。
慘!
太慘了!
那徐經躺在地上,神色渾濁,呼吸微弱。
尤其是那渾身血迹,可衣着又沒有破裂之處,顯然是經過一番有考究的毒打。
俨然隻吊着一口氣了。
再看另外一個牢房的程敏政,因爲年紀大些的緣故,幹脆昏死過去。
甯遠暗驚不已。
這錦衣衛的手段,果然如傳聞一般毒辣至此啊。
打的你半生不死,可若檢查,卻查不出外傷。
一側,牟斌有些尴尬的笑着:“甯大人……可是要過堂?”
甯遠擺手。
這人都打的不像人了,精神萎靡,再升堂審問估摸着問不出所以然來。
他幹脆道:“這樣,牟大人,某與那徐經私聊幾句。”
牟斌訝異的看了看甯遠,命人打開牢門,悄然退了下去。
大牢之中,徐經眼神迷茫,苟延殘喘一般,就那麽呆呆的望着天。
忽而,一張笑臉出現在他眼前。
他眼睛眨了眨,跟着,一股怒火橫聲,登的一下,竟是……坐了起來!
“甯王八蛋,你……你來做什麽?”
徐經怒不可遏,瞪大了眼,仿似忘卻了所有苦痛。
“老子知道了,你是來……看老子笑話的,對吧?”
“哈哈,哈哈哈哈!”
“看吧!”
“老子,被你說中了,攤事兒了,你現在滿意了吧?開心了吧?得意了吧?”
他癫狂般笑着,笑容之中,卻是醞着熊熊怒火。
甯遠卻十分平靜:“徐經,本官問你,你可曾舞弊?”
徐經愣了愣,跟着又是肆意大笑。
“哈哈哈……老子舞弊與否,關你屁事?”
“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假慈悲?”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流落而下,癡呆般望着外面:“我若說沒有舞弊,誰會信呢?誰會?”
甯遠認真想了想,道:“我信。”
徐經又緩緩看向甯遠,面若癫狂:“你,哈哈哈,你這老王八,誠心來惡心我的吧?滾滾滾!”
說着,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擡起腳,直接朝着甯遠蹬了過去。
甯遠順勢起身,躲過這一腳,卻沒有多說,幹脆離開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很簡單。
你說,我信。
僅此而已。
就如徐經說沒有作弊,甯遠也是願意相信的。
于是他再度找上牟斌。
牟斌忙是賠笑:“甯大人,可問出些許眉目?”
甯遠點頭:“真相大白了。”
牟斌悄然一震,似是激動般道:“甯大人果然無愧是甯大人,那徐經與程敏政,皆是招供了,對吧?”
甯遠沒有作聲,徑直坐下。
牟斌見了,親自給甯遠倒了一杯茶,便在一旁等待着。
甯遠喝了茶,轉而笑了:“牟大人應該知道那朱卷重審的結果了吧?”
牟斌當即僵住。
朱卷重審的結果,他當然聽說了,故而才會這般擔驚受怕。
簡單直白一些,朱卷重審的結果,幾乎就是内閣、乃是于此事有關的百官的意思。
而他這個審訊結果,與重審的結果,完全相悖啊。
這問題可就大了去了。
他來不及多想,忙道:“甯大人,幫我啊!”
“怎麽幫?”
甯遠反問:“本官對此事一概不知情,怎麽幫你啊牟大人?”
牟斌沉了口氣,萬般無奈道:“這事……咱下手的火候有點過了。”
“嗷~”
甯遠莞爾似的道:“也就是說,陛下命你嚴查此事,你便一刀子切到底。”
“屈打成招呗?”
“牟斌,你,好大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