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計,可定乾坤!
這話,說的相當大了。
那委寇盤踞海外,橫行肆意了數百年,期間曆經了多少君主。
到得此時,又如何?
無可奈何!
故而,弘治皇帝冷冷的瞪了朱厚照一眼,正準備呵斥。
可很快,後面的甯遠于朱秀榮走了進來。
二人老老實實的見禮,随即于朱厚照并肩而立,卻不做聲。
弘治皇帝略微皺眉,深深的看了甯遠一眼。
近來的太子殿下相對老實,字不會風風火火跑過來獻計。
不出意外,那所謂的計謀應該于甯遠有關。
他點了點頭,眼中多了幾分平和的神采。
對于委寇的問題,偌大的朝廷都束手無策,換做其餘百官啓奏,他甚至都懶得理會。
可此事既與甯遠有關,便又另當别論了。
甯遠這小子,雖有時胡鬧了些,有時卻也會獻出一些出其不意的計策。
頓了頓,他沉聲道:“太子,你既說有一計可定乾坤,朕倒是有些好奇,說說看吧。”
朱厚照神采飛揚,心下已是激動萬分。
他暗暗咬牙,鄭重而有力的道:“父皇,此計策,說來,也十分簡單,那便是——開海禁!”
嗯?
刹那間,弘治皇帝眼中閃過一抹淩厲,扭頭之際,冷漠的瞥向甯遠。
甯遠當即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聽一般,有些……心虛。
開海禁确實是解決委寇的辦法,可凡是也要循序漸進啊。
一項綿延幾百年的“國-策”,自有其正确性,哪能說改就改?
這也正是他不願面見弘治皇帝的原因。
給自己找不自在啊。
而似是沒注意到皇帝陛下變色,朱厚照仍舊激情澎湃。
“父皇,想必您應該很清楚。”
“這委寇的真實數量,其實并不多,但這些委寇爲何能精準的襲擾大明防禦空虛地帶?”
“兒臣料想來看,這其中,定是有奸商與委寇沆瀣一氣……”
朱厚照侃侃而談,熱血激昂。
他越說,弘治皇帝的面色就越陰沉。
到得後來,已是一臉黑色。
“夠了!”
豁然,弘治皇帝一聲厲喝,狠狠的打斷朱厚照。
“你,身爲太子,不安心讀書,胡思亂想,乃至于妄談國事,怎麽,朕還沒死呢,就這般迫不及待想要坐那個位子了嗎?”
這一聲诘問,十分的嚴厲。
朱厚照僵愣住,本能的,有些懼怕。
可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出聲道:“父皇,兒臣沒有胡鬧,兒臣,與您談論正事啊,您爲何不聽兒臣說完厲害關系呢?”
“朕不想聽!”
弘治皇帝有些不耐煩道:“什麽時候你将聖賢書讀通讀懂,再與朕來論事。”
朱厚照唇角蠕動,定定的看着弘治皇帝。
下一刻,他忽而苦笑出來,看起來,有些悲傷,也有些落寞。
“父皇,您與幾位師傅,總是教導兒臣,要勤政愛民,當個好皇帝。”
“現在,兒臣總算明白了什麽才是好皇帝了。”
“呵呵,呵呵呵。”
“好皇帝啊,便是眼睜睜看着數千大明的子民,被區區幾百個委寇,以屠刀、以長劍抹脖子,挖心挖肺、血流成河、慘無人道的折磨緻死……而無動于衷呀!”
“兒臣,學到了呢,以後,也會潛心學習。”
朱厚照雙眼之間飽含淚水,轉過身去,頹喪的走着。
弘治皇帝整個人木頭一般怔住,原本已然到嗓子眼的呵斥言語,生生的卡住了。
那一聲聲平平淡淡的“好皇帝”,簡直無異于晴天霹靂般,狠狠的轟擊在他頭頂之上。
原來,在太子的心中,他這個天之子,便是如此不堪的昏君嗎?
“朕……”
他的眼睛通紅,身軀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那感覺就像他這十多年勤勤懇懇的努力,宛如黃粱一夢般。
到頭來,竟是……眼睜睜看着治下子民被屠而無動于衷的大!昏!君!
一側,甯遠心底泛起一股股涼氣。
這事……鬧的有點大啊!
眼前這位弘治皇帝,即便在史上,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仁君。
這也正是弘治皇帝暗自得意的地方。
這太子殿下這番話,直接将弘治皇帝所有的努力、功績貶低的……啥也不是!
平生的努力,都變得一無是處了啊。
朱秀榮見狀,湊前幾分,輕聲安慰道:“父皇,哥隻是胡言亂語,您……千萬别在意啊。”
“朕知道。”
弘治皇帝有些深沉,望向甯遠:“甯愛卿也以爲朕理應開海禁?”
“這……”
甯遠張口結舌。
引火上身了啊!
這事,沒法否認。
卻又不能承認。
皇帝陛下正在氣頭上,他一旦認同開海,幾乎就與太子殿下方才那番話異曲同工了,認爲皇帝陛下是昏君啊。
他略微猶豫,隻得硬着頭皮道:“臣以爲……開海暫不急的。”
含糊回應。
“嗯。”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點頭,轉而道:“甯遠,你可知道,因爲那拳擊比賽的緣故,而今,京城打架鬥毆之事,激增數倍?”
“非止京城,這京畿之地的打架事件也多了數成。”
“你,以爲如何啊?”弘治皇帝意味深長。
這便是當頭喝棒了。
因爲拳擊比賽的緣故,緻使朝廷治安不穩,罪名不輕。
隻是,甯遠聞言,卻是半點不在意。
他一闆一眼道:“回陛下,臣以爲,拳擊比賽隻會使得當朝治安更加平和,打架鬥毆之事減少。”
嗯?
弘治皇帝面帶狐疑。
好小子,當真敢胡說八道啊。
無論是内個還是他這裏,一封封奏折,将近日來京城的打架事件皆羅列出來,有依有據。
在這等鐵證跟前,這小子,竟還敢矢口否認?
他有些不滿的挑了一眼,哼笑出來。
“好,繁昌伯,你既說拳擊比賽可減少打架鬥毆等世間,朕便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月之後,若無效果,便休怪朕治你的罪!”
“臣,謹遵聖旨。”甯遠老老實實退下了。
弘治皇帝小口濁酒,似是在沉思。
張皇後一言不發,侍候倒酒。
朱秀榮便有些尴尬了,微微欠身,正準備退下。
這時,弘治皇帝忽然道:“秀榮,你以爲那繁昌伯,能做到嗎?”
“這……”
朱秀榮大眼撲朔,心下,有些旗鼓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