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突然殺入,下手果決。
那明晃晃的長刀雖是沒有直接奔頭顱而去,可眨眼間便傷了兩個人。
其餘人見狀,皆是心驚膽戰,哪裏還敢繼續纏鬥,分别轉身,逃到各自主事者的跟前。
兩方人馬,相隔三四丈,中間是鐵血凜然的金吾衛。
接着,兩方主事者皆是望向了甯遠。
“繁昌伯?”
府邸門口處的男子面目陰沉:“好膽啊,縱容官軍肆意傷人,你,找死嗎?”
那牽狗的年輕男子也極爲不悅:“繁昌伯,勸你一句,此事,不是你能管的,識相的話,最好滾蛋!”
嘶~
甯遠背脊泛起一股涼氣,眼睛眯起了幾分。
這感覺,很難得呢,是……威脅的味道!
而後,他笑着望向門口處。
這男子,他見過一面,乃是張鶴齡的弟弟,建昌伯張延齡,同樣是當今天子的小舅子。
“怎麽?世伯準備去陛下哪裏告狀嗎?去,盡管去!”甯遠滿不在意道。
“你……”
張延齡眼睛一瞪,卻是按捺下來:“繁昌伯,某同樣勸你,此事,你管不了,也管不起!”
“管不起嘛?”
甯遠莞爾,漫不經心似的道:“我偏要管呢?你待如何?”
張延齡哼了一聲,橫着臉,瞥向别處。
甯遠則轉身面相牽狗年輕男子:“怎麽稱呼?”
年輕男子冰冷道:“周正。”
姓周!
那便對了!
甯遠心下有了數。
在而今大明,姓周,且還敢如此蠻橫的,此人一家,怕也是獨一份了。
——太皇太後周氏的娘家。
也就是說,這周正和張延齡一樣,都是當今天家的外戚!
關于周、張兩家的矛盾,事情鬧的不小,乃至于載入史冊,留名青史!
因爲這種事情不多見。
朱元璋老爺子打下江山後,不知道立下多少規矩,其中就包括公主隻得嫁給平民亦或是小吏等,爲的,便是防止外戚專權。
尋常時候,作爲天家外戚,大多夾着尾巴做人,生怕惹人诟病。
可在弘治一朝,周、張兩個外戚,幾乎刷新許多人的三觀,爲了争奪寶坻的一塊田地,縱容近百家奴械鬥,影響相當惡劣。
而眼下,兩家既已然打在了一起,處理起來,便有些棘手了。
因爲誰也不服誰,而且又都在氣頭上,根本沒辦法講道理。
還有便是,他這邊絕對不能有任何偏頗,要不然無論是太皇太後還是張皇後哪裏都沒法交代。
想了想,他望着周正道:“爲何跑來壽甯侯府鬧事?”
周正仰着頭:“張家打了我周家的人。”
聲音剛落下,張延齡便相當不服氣道:“周家人先來我張家鬧事的。”
“得得得!”
甯遠忙是擺手。
各有各的理,他也懶得知道到底誰先動手的了。
“那個……看樣子呢,你們兩家的仇已經結下了,某也知道,這個事若是不打個你死我活是沒完的。”
“可是,公然縱容家奴打架鬥毆也不像話啊,對吧?”
“所以,咱們就換個法子打!”
甯遠慢條斯理說着。
張延齡和周正皆是狐疑不已。
還……打?
甯遠笑了笑,道:“既然要打,咱們就光明正大的打。”
“這樣,你們兩家各自選出九個人,分爲九組,赤手空拳,單對單的打!九局五勝,如何?”
話音落下,張延齡和周正都沉默了。
兩人誰也沒想到,甯遠竟來了這麽一手,有些……猝不及防。
原本兩家組織人手打架,自是爲了出一口惡氣。
可事情到此地步,且不說是否出了氣,兩個人都逐漸冷靜了下來。
确實不能再群毆了。
就算打赢了又怎樣?
臉上有光?
或者說能解決問題?
還有,這事要是傳出去,後果可是相當嚴重的。
畢竟同是外戚,如此目無王法的械鬥,滿朝的文武百官會怎麽看?
安靜片刻後,張延齡率先開口道:“可以,那就光明正大的打,九局五勝,誰赢了,就歸誰!”
說的,有些隐晦。
周正自是明白是什麽意思,很是不爽。
他咬了咬牙道:“可以,但我還有一個要求,外加賭注一萬兩,你敢嗎?”
張延齡也是狠心一下:“行,一萬兩就一萬兩!”
中間的甯遠見了,悄然放松下來。
不管怎樣,總算是将事态穩住了。
那麽……
“建昌伯、周正,你們是要現在打,還是準備一番,明日再戰呢?”甯遠問。
“就現在!”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甯遠點頭,旋即命人準備起來。
既然是搏鬥,那就要正式一些,規矩也要明确,如此,才能更加清晰明确的分出勝負。
而此時,宮中已然陷入一片詭谲的氣氛之中。
弘治皇帝坐在養心殿,面目極其陰沉。
兩家外戚,将近兩百人,打了起來。
且不說影響如何惡劣,僅僅是這人數,便逾越了禮制。
昔文皇帝之時,王公之家,奴仆也不過二十人,朝廷一品大員家的奴仆,不過十二人。
雖說到得此時,已然沒人在乎這些事了,可周、張兩家如此明目張膽,那便是公然與禮法對着幹。
“一群混賬!”
弘治皇帝緊握着拳頭,嗓音低沉:“那邊,如何了?”
蕭敬忙道:“已然停息了,繁昌伯似是……正在調解。”
弘治皇帝沒有作聲。
這是能調解的事嗎?
但凡兩家能輕易的講和,也不至于鬧到如此地步。
“朕,自诩待他們不薄的,他們便是這般回報朕的嗎?”
“數百人械鬥,呵呵,是給朕看還是給滿朝文武看啊?”
弘治皇帝輕聲喃喃,轉而随口道:“告訴甯遠,若無法調解,便都抓起來吧!”
蕭敬忙是退下。
坤甯宮。
張皇後得知消息後,刹那間臉色煞白。
身爲皇後,對于“外戚”這兩個字,十分的敏感。
因爲一個不慎,便容易被那些言官抓住尾巴,繼而再扣上一個“外戚專權”的帽子,屆時,張家也就不好過了。
所以,平日裏她經常教訓兩個兄弟,要老實些、低調些,别亂惹事。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弟弟張延齡非但惹了事,而且動靜還相當大,幾乎快震動整個京城了。
“這……糊塗啊!”
張皇後氣的跺腳,氣憤、焦急、又無力。
因爲這事不僅涉及周、張兩家,在後面,更涉及到她與太皇太後。
事情鬧的這麽大,在太皇太後那邊,她沒法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