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君王,要極其重要一言一行。
平時的弘治皇帝是沉穩的,不苟言笑。
可此一刻,聲音竟是帶着些許顫抖。
“甯愛卿,隻要能治太皇太後,不管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弘治皇帝快速道。
“這……”
甯遠偷偷掃了太皇太後一眼,心裏也是沒底。
重感冒!
這病放在後世可能算不得什麽,但此刻,根本沒有特效藥啊。
而傳統的中藥,對于治病效果并不大,主要以溫補爲主,說不好聽些,也就能多吊一些時日性命。
所以,治療太皇太後這個風寒病,并不是那般容易。
“快!快!快!”
忽而,朱厚照站了出來,沖着兩側的宮女吩咐:“取薄被子來,厚被子不利于散熱。”
“還有,溫水,用溫水給曾祖母擦拭身子。”
“還有還有,用方巾,敷額頭!”
朱厚照一通吩咐,旋即看向弘治皇帝:“父皇,既然曾祖母的病跟妹子一樣,那就能治!”
“老甯這法子,比吃藥管用的多!”
“您就放心吧,兒臣保證曾祖母無恙。”
朱厚照一臉果決而堅定。
就仿佛……這套降溫的辦法是他經過無數次摸索而來一般。
可他緩了緩,又有些不确定似的扭頭:“老甯,本宮這麽做對吧?”
甯遠眉頭一抖。
辦法,倒是沒問題。
沒有特效藥,唯一的法子自然便是物理降溫。
可這法子,不是亂用的啊。
先前的朱秀榮雖也是重感冒,但畢竟年輕,抵抗力強,輔以物理降溫,本身問題不大。
換到太皇太後這裏,身軀看起來弱不禁風,乃至是命懸一線,一番折騰下來,誰能保證不出問題?
這也是他擔心之所在。
萬一,萬一給太皇太後治死了呢?
那麻煩可就大了!
見甯遠猶豫,本暗自松了口氣的弘治皇帝面目一沉:“怎麽?治不了嗎?”
“這……”
甯遠也是無奈,最終一咬牙道:“太子殿下這法子是正确的,但不宜下猛藥,要循序漸進,擦拭與敷額的水溫不宜過低,被子也别太薄。”
弘治皇帝點頭,以眼神示意早已準備好的宮女,按照朱厚照的辦法,給太皇太後物理降溫。
左右之人自是被屏蔽。
包括弘治皇帝,也都走到了殿外。
幾名太醫站在不遠處,顯得……格外的尴尬。
能不尴尬嗎?
太皇太後這個病,按照他們開的方子,效果,并不明顯。
甚至于在先前,公主殿下生病的時候,他們也瞧看過,束手無策。
而禦醫是什麽?
幾乎是這天下最好的大夫了!
可是他們這群天下最好的大夫,而今……竟隻能眼睜睜看着,被一個年輕小子教做人。
不爽,卻又毫無辦法。
因爲甯遠這辦法,确實效果不錯。
再退一步說,即便他們有拔罐、針灸等辦法,那……能用在當今太皇太後的身上嗎?
終于,折騰了大概一個時辰,一衆人才紛紛走入殿中。
甯遠在太皇太後的額頭上探了探,輕輕點頭。
弘治皇帝忙問:“怎樣?”
甯遠道:“體溫略有下降,還不錯,接下來每兩個時辰擦拭一遍,效果會越來越好。”
聽了這話,弘治皇帝悄然松了口氣。
先前,太皇太後的身體眼看着就不行了,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薨去了。
若不然,他也不會那般緊張焦急。
可是,就在他剛剛放松之際,甯遠又開口了。
“隻不過……”
一個轉折,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弘治皇帝定了定:“怎麽?”
甯遠繼續道:“隻不過單純的物理降溫,效果還不夠好,如果再輔之以一記神藥,會更加明顯。”
神藥!
聽到這兩個字,弘治皇帝神情一震。
既然是神藥,那麽,對太皇太後的病情,定然有絕佳的效果吧?
尤其是此話自甯遠口中而出,可信度十足!
當即,他不疑有他:“此神藥,可是不易獲取?”
旁邊的朱厚照也忙開口;“老甯,你不地道啊,先前妹子生病的時候,你可沒提及神藥的事情。”
甯遠偷偷斜了一眼,沒有做聲。
他轉身過來,看向面色已回複了幾分血色的太皇太後輕聲開口。
“您老人家鳳體可舒适否?尤其是咽喉,有沒有異樣?”
“這……尚好。”太皇太後疲憊道。
“嗯!”
甯遠深深點頭,又問道:“您……冷嗎?”
太皇太後不由得一個激靈,卻極力控制,弱聲道:“不知爲何,這身子骨……極冷。”
甯遠便又放松了幾分。
大抵确鑿了,隻是單純的風寒性感冒。
那麽,猛藥也就可以用了!
他回身過來,緩緩道:“陛下、太子殿下,臣得知,此世上有一記猛藥,在物理降溫的基礎上,可令太皇太後恢複的更快一些。”
弘治皇帝大手一揮:“去取,去找!越快越好!”
甯遠苦笑不已:“這……回陛下,臣……怕是不方便去取,也不方便去找。”
弘治皇帝忽的一挑眉。
不方便?
他徹底嚴肅起來:“甯遠聽旨,朕命你去尋那……神藥,無論如何,必須取來!若有問題,可随時調取錦衣衛、東廠随行。”
這一刻的弘治皇帝十分的霸氣,帝王氣勢彰顯無遺。
爲了治好太皇太後,天家,傾盡全力又何妨?
隻是甯遠看了看,略微低着頭,小聲道:“陛下,此神藥……怕不是錦衣衛與東廠可随意取之……”
弘治皇帝便有些不悅。
這小子聰明歸聰明,可有些時候行事,卻是有些乖張。
“這天下,還有朕之錦衣衛、東廠力有不逮之處嗎?”
他嚴聲道:“甯遠,朕與你下了聖旨,你,不懂嗎?”
旁邊的朱厚照也急不可耐:“老甯,你快說吧,那神藥到底在哪裏,你不方便,本宮親自去取還不成嗎?”
甯遠略微低着頭,暗自叨叨了一句“欠你的”,旋即認真開口。
“陛下,此神藥在……安樂堂!”
嗯?
弘治皇帝略微錯愕。
安樂堂?
冷宮?
還有這等神藥?
倒是旁邊的朱厚照,忽而一個激靈,驟然意識過來。
他小心的捅了捅甯遠,小聲道:“老甯……你沒開玩笑吧?”
甯遠弓着身子:“臣……句句屬實!”
朱厚照當即沉默下去,面目陰晴不定。
這事……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