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何止是靜!
簡直是一靜到底!
這一刻,饒是以甯遠的心性,望見眼前這一幕,也是懵逼了。
二十多人,皆是四方諸國的使臣,二十多個使臣,着裝各異、口音各異。
唯獨相同的是,這些人認真而肅穆,就仿佛在全神貫注在做某件事情一樣。
甯遠一臉愕然。
後方,包括諸多護衛、大太監蕭敬、弘治皇帝、賈斌在内的所有人,皆是錯愕萬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四方使臣,深深鞠躬,幾乎不易于行大禮。
因爲諸多使臣,即便是面見大明帝王,最多也就是下跪而已。
可下跪,并不代表是對帝王真正的認同、臣服。
大多,也隻是礙于大明的禮節而已。
然而,眼下……
這些使臣雖隻是鞠躬而已,可看那樣子,簡直比伏跪還要認真、慎重、完全發乎與内心。
更進一步說,這大禮,隻是向大明一個年輕人、一個小小繁昌伯而行的啊!!!
這……簡直比朝貢帝王還要莊嚴正式啊!
門口處,甯遠喉嚨幹澀,小心着開口道:“諸位使臣朋友,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與爾等……并不相識啊。”
他神色呆愣不已。
若說各國使臣害怕他這個所謂的“鴻胪寺少卿”暴力行事,故而忌憚他,倒也合情合理。
沒辦法啊,畢竟是先前幹過的壞事。
堂堂禮儀之邦,卻幹出了毆打使臣之事,确實不像話。
可這……諸國使臣尚未朝拜大明帝王,反而先來拜會他一個小小的繁昌伯……也不合禮制啊!
然而,他的聲音剛剛落下,諸多使臣便立刻開口。
“不可能!不存在的!”
“是啊,隻要您是繁昌伯,那就肯定沒錯了。”
“繁昌伯雄姿英武,澎湃而勃發,實乃大明之棟梁矣!”
“所以啊,我等,俱是對繁昌伯您欽佩萬分,崇敬不已!”
“請繁昌伯,受我等一拜!”
說着,一個個再度鞠躬,那一口拗口的大明官話,顯得格外的刺耳而……神聖!
而随同諸多使臣鞠躬而下,後面,足有數千的使臣護衛,也都紛紛跟着行禮。
放眼望去,甯府之外,一片朝拜的景象,恭敬且肅穆!
院落内的諸多護衛見了,倒是放松下來。
這些使臣,并非是行刺皇帝陛下的,他們,自無需緊張。
可眼看着諸多使臣與護衛皆認真行禮……感覺,怪異極了。
後面,弘治皇帝反應過來,卻是啼笑皆非。
那感覺就像是……這大明真正的帝王并非是他,而是甯遠一樣。
“有些意思。”他喃喃似的開口。
在左後側,鴻胪寺寺卿賈斌眼珠子幾乎快冒出來,慢是不可置信。
這他娘-的……不可能、不合理、不應該啊!
那四方諸國的使臣雖是懼怕甯遠,可也因這懼怕而生出憎恨啊,對甯遠相當的不滿啊!
何以如眼前這般……恭敬?
“咳咳!”
門口處,甯遠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那個什麽……大家夥快起來吧,無需如此,無需如此啊!”
諸多使臣這才起身,可一個個仍舊尤爲嚴肅。
有一人上前,将一個包裹遞上,恭順道:“繁昌伯大人,此乃是安南之特産,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萬望您務必收下。”
甯遠頓了頓,正要說什麽,後面又有人一次排隊而上。
“繁昌伯大人,初次拜會,隻帶了區區聖女之果,小小心意,請您收下。”
“尊敬的繁昌伯,小人帶了紅燈籠,禮輕情意重,請您品鑒。”
諸多使臣,依次排隊送禮,不苟言笑。
就好像完成某件極爲重要的任務一樣。
而在送禮之後,一個個又再次化爲一隊,鞠躬而下。
“我等,恭祝繁昌伯宏圖大展,扶搖直上!”
聲音洪亮,傳遍四方。
在附近,諸多百姓皆是紛紛退避,驚駭不已。
這些……可都是各國的使臣啊。
誰人不知這些使臣位高權重,尤其是來到大明,那簡直就是大爺中大爺。
除了對皇帝老爺恭敬之外,便是面對大明的文武百官也不假顔色,更别提面對諸多大明百姓了。
可此刻,這些個“大爺”,一個個皆是尊崇的站立在甯府跟前,宛如拜見自家君王一樣,老實如鹌鹑。
給人的感覺……很是夢幻,仿似做夢一般。
甯府的大門口處,甯遠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後面的賈斌突然跑上前來。
賈斌目眦盡裂,沖着諸多使臣高聲開口;“諸位,這人,可是毀譽大明的罪人甯遠啊,先前,就是他不顧大明之禮儀,毆打了朵顔使臣,他……是你們的敵人啊!”
“放屁!”
“滿口胡言!”
“胡說八道!”
諸多使臣當即駁斥,臉紅脖子粗,怒容盡顯。
“賈大人,你再胡說,休怪大家不認你這個寺卿!”
“就是,敢诋毀甯大人,你,活的不耐煩了嗎?”
“尊敬的繁昌伯,乃是我錫蘭最爲敬重的英雄人物,也是你能诋毀的?”
一個個使臣唾沫紛飛,轉眼之間,險些将賈斌淹死。
而賈斌聽了,整個人直接呆愣在原地,魂魄缭繞,完全傻了。
先前,他可是與諸多使臣打探過了。
這些人,之所以不喝酒、隻吃一碗飯,完全是因懼怕甯遠所緻啊。
對這些人來說,甯遠理應是十惡不赦的狗賊才是啊?
何至于此?
爲什麽?
怎麽會這樣?
賈斌的腦子完全亂作一團,踉踉跄跄倒退兩步,最終,噗通坐在地上,雙目呆滞。
這個時候,弘治皇帝也走了出來。
甯府跟前這一幕,超乎所有人的預料,包括他這個君王在内。
于是他轉而看向甯遠,淡笑道:“繁昌伯,甯大人,好生厲害啊。”
這話,意思較多。
可在諸多使臣的耳中,最直接的一層意思便是……嘲諷!
是對甯遠的不認同,以及不屑。
“放肆!”
當即,有人站出,虎目圓睜,怒氣騰騰:“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譏諷甯大人?找死嗎?”
“你是何人,有種報上名來!”
“就是,報上名來,敢對甯大人不敬,我暹羅,第一個不答應!”
“我真臘不答應!”
“自此後,你将成爲我占城的敵人,在大明,唯一的敵人!”
呼啦啦,二十多人,幾乎同時站了出來,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