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朱秀榮面色羞紅的樣子,甯遠心裏咯噔一下。
這……
即便他是傻子,大概也能明白過來。
隻是,不能夠啊!
這時代不比後世,稍微有點什麽事情,腦袋就不保啦。
他故作鎮定,側目道:“殿下,您說……臣想什麽?老實說,臣呢,想肯定是想的,想念老父親,也想家啊。”
朱秀榮面上閃過一抹失望,凄然而笑,道:“想那個叫王滿堂的小妾嗎?”
還沒等甯遠開口,她又補充道:“哦,似乎還有一個劉美人,呀,咱家的繁昌伯很有愛心呢。”
甯遠有些尴尬,卻隻得硬着頭皮點頭。
朱秀榮見了,豁然起身,砰的拍在桌子之上:“既如此,還耽擱什麽,走吧,回京!”
甯遠愣了愣:“殿下,此刻天色已晚,即便要走,也應該等明日天亮之後……”
“現在就走!”
語氣生硬,不容置喙。
甯遠斜瞥一眼:“殿下您……”
朱秀榮仍舊冰冷:“你不是想那王滿堂、劉美人嗎?走!現在就走!”
甯遠仔細看了看,見朱秀榮不像是開玩笑,不由得喉嚨湧動:“殿下,我等……”
“我就問你走不走?”
朱秀榮瞪着眼,似是因爲醉酒的緣故,相當的霸道。
甯遠直嘬牙花子,暗自沉了口氣,不斷點頭:“走走走。”
旋即,二人點了十餘名火铳手,于深夜之中,繼續趕路,直奔京城。
天降大雪,雪花飄舞。
官道之上,甯遠不由得暗自戚戚然。
何苦來哉啊!
快馬疾馳,四百餘裏路,就在第二天晚上,一行人抵達京城附近。
朱秀榮駐足,望着數裏之外的城郭,漸漸平靜下來。
大雪落在她的娥眉之上,她仿若未知。
“回來了啊。”
她喃喃似的道:“繁昌伯,你去吧,回吧,本宮累了,也要找地方休息了。”
說罷,調轉戰馬,朝着不遠處的皇莊而去。
甯遠看了看,緩緩駕馬向着前方駛去。
當夜,他并未去找劉美人,而是直接回到家,差人通告宮中,接着便開始喝悶酒。
晚些時候,朱厚照來了。
二話不說,直接怼了甯遠一個拳頭,激動不已道:“老甯,牛,太他娘-的牛了!”
甯遠淡笑:“小小功勞而已,不足挂齒。”
朱厚照卻搖頭,道:“這若是小功勞的話,大明的天下,還有更大的功勞了嗎?”
“老甯,你不知道,此番,與先前大有不同。”
“先前,那反賊不過是烏合之衆,朝廷不損一人而降之,倒也還好。”
“可這一次,你打的可是鞑靼的六萬精銳啊,那可是朝廷都束手無策的強敵,可你卻輕易滅之,這乃是潑天功勞啊!”
朱厚照激動不已。
無他,太強了!
強到以他這個自诩的軍事天才都有些自愧。
“哎哎,老甯,快說說,你是怎麽打的?”朱厚照催促道。
“這……就是随便打打而已。”
甯遠說着,又是将那開花彈之事簡單交代了一番。
朱厚照聞言,神情肅穆。
許久之後,長歎一口氣,豎起大拇指:“可以的,厲害的!”
接着,他倒是沒繼續深究,想了想問道:“本宮妹子呢?何以老甯你回來,本宮妹子還沒回來?”
甯遠便将朱秀榮去處簡單說了一番。
朱厚照有些錯愕,卻沒繼續問,聊了片刻便離開了。
而此刻,在距離京城三十裏左右的一處皇莊内。
四處戒嚴。
朱秀榮坐在房間中飲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已是有些醺醺醉意。
她砰的放下酒壺,挑眉道:“本宮,錯了嗎?”
左右兩側的侍女皆是瑟瑟發抖,更不敢開口。
至于跟回來的太監張永也悶着頭。
這一刻,便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這位公主殿下,大明的征西大将軍,心情相當不好!
朱秀榮哼了一哼,又端起酒壺,咕咚咚的灌了兩大口:“人生,多磨啊!”
“本宮若是按部就班,不用想,此生,也就是那樣子罷了。”
“所以,本宮私自出宮,偷跑出去,甚至不惜假傳聖旨,也要與那鞑靼大戰一場。”
“爲的,是什麽呢?”
“爲大明争個顔面,爲……爲……不負此生。”
喃喃着,她的醉意更甚。
有宮女小心勸阻道:“殿下,我等還要回宮的,您……”
“回宮?”
朱秀榮側目:“回個屁!本宮還有什麽臉回宮?啊?辛辛苦苦打了一仗,白打啦!白打啦!”
然後,左右宮女又不敢出聲了。
不多時,朱秀榮已然酩酊大醉。
她搖搖晃晃的看向張永,嘿嘿一笑:“本宮知道,你想與本宮哥哥那玩伴太監劉瑾争寵,是吧?”
張永忙是跪下:“奴婢……不敢!”
朱秀榮不動聲色:“真不敢?”
張永語結。
凡是就怕較真。
他當然想争寵,隻不過……直到此時,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怕也比不過那劉瑾。
朱秀榮見了,繼續道:“本宮又聽聞,你拜了個幹爹?呵呵,有點意思,你們太監拜幹爹,不都是拜位高權重的太監嗎?”
噗通!
張永立刻跪了下去,深深扣頭:“奴婢……有罪!”
這事傳出去,确實不大好聽。
太監與當朝武勳聯系緊密,難免被人所诟病。
可朱秀榮聽了,卻是面色一凜:“你有個屁罪?”
擲地有聲,不容反駁。
旋即,她又笑了出來:“你這……隻有幹爹,也不像話啊,來,叫聲幹娘聽聽。”
張永直接懵了。
幹娘?
叫當朝公主幹娘?
這……曆朝有嗎?
最主要的是,這位當朝公主,尚且成婚啊。
又豈能亂叫?
可當他略微擡頭,掃視一眼,見朱秀榮不像是開玩笑,幹脆深深扣地,結結巴巴道:“兒子……兒子……拜見幹娘!”
“哈哈,哈哈哈,好兒子,快起來!”
朱秀榮大笑,狂笑!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快速走了進來。
眼見朱秀榮大醉,甚至開始說胡話,忙走過去。
“妹子,妹子,你怎麽了?”朱厚照道。
“我……沒事。”
朱秀榮一定,笑容漸漸收斂,接着淚水不受控制湧動,哭聲道:“哥,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朱厚照怔了一下:“妹子,你喝多了……”
“不,我才沒喝多。”
朱秀榮高聲道:“哥,你騙了我,騙的好慘呐!”
說着,已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