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此刻的餘慶酒樓極爲寂靜,外面的街道更是空無一人。
火紅的蠟燭下,劉美人輕輕的忙碌着。
桌上,剛上來一鍋湯,味道如美人一樣鮮美。
盛了湯,劉美人款步走到甯遠跟前,雙手奉上:“公子,這是奴家親自煲湯的解酒湯,喝下後,可睡的更香甜,明日起來頭也不會痛。”
甯遠也不擔心,在劉美人的服侍下喝了一碗湯,打了個飽嗝。
而後他用些許怪異的目光打量劉美人:“爲你伴舞那幾個女子,身手不凡吧?”
劉美人點頭:“會些功夫的。”
甯遠又問:“假若本公子用強,守在樓下門外的那些舞女會動手嗎?”
劉美人轉而一笑:“公子玩笑了,因爲公子根本無需用強的,奴家願意以身心侍奉公子。”
甯遠也笑了:“好了,回去吧,告訴你家晉王,明日酒醒再聊。”
劉美人似乎半點不意外,放下湯碗,深施一禮,便準備離去。
而就在此時,樓下忽而想起一陣吵鬧之聲。
“讓開!”
“放肆!還敢動手?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嗎?征西大将軍!”
“滾開!”
随着聲音落下,啪嗒一下,樓下的房門直接被踢開了。
一股冷風迅速灌入,一隊人馬魚貫而入。
不過片刻,就來到甯遠的房門前。
接着,砰然一聲!
房門再次被踢開。
一馬當先的是戎裝的朱秀榮,在看到劉美人後,眉目一凜,冷眉如刀,而後她望向了甯遠。
嗒嗒!
靴子與地面接觸,發出悶響。
朱秀榮緩慢走向甯遠。
甯遠愣了愣神,笑道:“将軍,小的沒犯王法吧?您這是做什麽?”
啪!
清澈響亮的大巴掌落在甯遠的臉上。
甯遠當即頓住。
朱秀榮暗暗咬着銀牙,眼中帶着霧氣,還有怒氣。
“甯遠,你聽好了,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現在,我打了你一巴掌,我們,便兩不相欠了。”
言罷,朱秀榮轉身過去,似是準備離開。
可當她經由劉美人身旁的時候,定住腳步,用手指勾了勾劉美人的下巴。
“嗯,果然是個美人。”
她邪魅的一笑:“祝你們玩的開心呀,嘿嘿,争取呢……你這肚子早點大起來,喏,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大不起來……我殺了你!”
說到後面,驟然一凜,色厲内荏,兇得很!
嘩啦啦!
一隊人馬離開了。
甯遠呼吸深沉,暗自有些煩悶。
莫名其妙啊!
什麽欠一巴掌?什麽還回來?
這公主,腦袋壞了吧?
還有什麽一個月肚子大起來,且不說他跟劉美人沒什麽,就算有什麽,那踏麽一個月也大不起來啊!
劉美人也有些傻眼,小聲道;“公子,您看這……”
甯遠揮了揮手:“沒事的,放心,你先回去吧,我再考慮考慮。”
劉美人猶豫着離開了,留下甯遠一個人,左思右想,憤懑不已。
這……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好端端的跑過來,直接甩了一巴掌,還有各種威脅!
至于嗎?
想他甯遠頂天立地,年紀輕輕就是伯爵了,日後更是不可限量,被人甩了一巴掌……臉呐!
“不要以爲你是公主,咱就怕你!”
輕輕揉了揉面頰,甯遠喃喃着。
随即,他将手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嗯,是一股荷花的味道。
還挺香的。
呸!
這該死的香皂的味道。
翌日。
醒來之後,甯遠便面見了晉王朱知烊。
他也不加掩飾,直接道:“殿下,您這事,咱能幫忙的餘地不大,最多也就在陛下那邊美言一番,至于能否左右大局,咱不敢保證。”
晉王朱知烊忙是點頭:“懂的,懂的,隻要甯兄肯幫忙說句話,小王就感激不盡了。”
甯遠應下,忽而問道:“殿下怕了?”
朱知烊一聲歎息,有些無奈道:“先前不怕的,小王以爲那朱将軍是太子殿下……”
甯遠會意。
藩王不得擁兵!
在這個大前提下,晉王朱知烊敢“募集”一萬兵馬,除非是腦袋閑得慌,找大刀磨一磨。
但這事如果是太子殿下吩咐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太子是儲君,尤其是弘治一朝隻有一個皇子,太子便是鐵定的未來天子。
太子殿下吩咐,等若是一個極好的信号,同時也能拉近關系。
至于危險,也有,但有太子在上面扛着,到了他這個藩王這裏,問題也不會太大。
可當這個人換成公主朱秀榮,一切的問題都變了。
公主聯合藩王,又募兵,忌諱太大了,狠一狠說是造反都不爲過,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晉王才朱知烊才會找上他甯遠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人。
讓他幫忙說點好話,減少一些責罰。
隻是,這好話不容易說啊。
說了,便等若是認同藩王擁兵的正确性,問題可大了去了。
這裏面的利害關系足以影響朝綱。
拿文皇帝舉例,那就是藩王擁兵的弊病。
還有後面的甯王造反,也都是藩王擁兵造成的嚴重後果。
故而,即便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件事兒上打包票。
“秦王與安化王當真也跟着‘募兵’了?”甯遠嚴肅的問。
“這……”
朱知烊想了想,搖頭道:“不好說,估摸着,秦王的問題不大,至于安化王,募兵怕是不會超過萬人。”
嗯?
甯遠略微詫異。
這位晉王兄弟,眼光很可以啊!
不出意外,安化王募兵定然不會超過一萬。
這并不是能力的問題。
作爲地方的藩王,莫說萬餘兵馬,就是十萬人、甚至是幾十萬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募集而來。
歸根結底,是爲了安全着想,或者說是藏拙,以規避藩王擁兵的嫌疑。
爲什麽要藏拙呢?
顯而易見!
造反!
史上的安化王,确實反了,可那也是以後的事。
現在的晉王能說出這番話,眼光不俗是一方面,同時也有提醒甯遠、提醒朝廷的意思。
“殿下,此番話咱記下了,以後會在陛下跟前爲您多美言幾句。”甯遠說道。
“那便多謝甯兄了,哈哈。”
朱知烊笑了出來,四下看了看,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簪,悄聲道:“甯兄,回京後,見此玉簪如見人,不見此簪不見人。”
甯遠心下大喜。
難不成,昨晚的君子行徑,俘獲美人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