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甯遠趔趄似的跑掉了,朱秀榮面帶疑惑。
“晉王,你說繁昌伯何故突發病狀呢?”她不解的問。
“這……”朱知烊暗自無語。
這問題沒法回答啊,他與那繁昌伯又不熟。
即便熟稔……他也不是大夫郎中啊,哪裏能一眼就看出他人病竈所在?
朱秀榮見狀,不由得歎了口氣:“繁昌伯一直認爲本将軍兵力不足,打不赢那鞑靼小王子,晉王以爲如何才能募集更多的兵力呢?”
晉王頓時一震。
這話言外之意頗深,意在試探晉王府“護衛”人數的虛實。
他忙是躬身下去,道:“将軍,晉王府實在湊不出更多人馬了啊,便是這一萬人,大多也都是臨時湊出來的。”
“哦,知道了。”
朱秀榮百無聊賴似的應了下,忽而小聲道:“怕不怕?”
朱知烊悶着頭,年輕的面孔上努力的展現笑容,搖頭道:“不怕,不怕的。”
朱秀榮輕笑出來:“好,好的。”
接下來,朱知烊帶來的大軍在城外駐紮,交由王守仁管理、訓練。
朱秀榮見了,自是沒有阻攔。
那王守仁是甯遠的弟子,願意站住來幫忙練軍,必定是甯遠的意思。
“本宮還以爲他會被吓跑呢,沒想到……倒還有些人情味。”
朱秀榮喝着小酒,喃喃之間,面色已帶了些許酡紅。
當夜,廣靈一個名叫“餘慶”的酒樓内。
跟京城的大酒樓比起來,這餘慶酒樓簡直就是鄉村的小酒館,十分的破舊,卻已經是廣靈最好的酒樓了。
此刻,酒樓内的諸多外客,皆是被趕走了,僅留下一桌。
桌上,酒菜擺滿,雞鴨魚肉,樣樣俱全。
甯遠坐在主座之上,次座則是晉王朱知烊。
“久聞繁昌伯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一表人才啊!”朱知烊笑着抱拳。
“哦?晉王聽說過咱?”甯遠笑問。
“那是自然,這普天之下,又有幾人不知繁昌伯甯遠之大名呢?”
朱知烊道:“小王欽佩繁昌伯許久,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繁昌伯,請!”
一杯酒落下。
甯遠轉而疑惑的問道:“晉王殿下請咱吃酒,可是有事?”
這可是藩王啊,大明的王爺。
态度如此謙遜,簡直如下官對上官一般,讓他有些受不住。
朱知烊忙道:“沒有沒有,繁昌伯想多了,小王隻是喜歡交朋友,尤其是如繁昌伯這般英年才俊,豈能不飲他三百杯?來幹!”
甯遠便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酒勁上湧,甯遠揉了揉額頭,道:“多謝晉王殿下款待,咱實在不能喝了,改日咱再宴請殿下。”
朱知烊離開攔住甯遠,道:“不不不,那怎麽成?甯兄,精彩之處,還在後面呢。”
說着,雙手拍擊,啪啪啪,三聲!
聲音落下之際,房門打開,旋即十多名舞女魚貫而入。
在諸多舞女身後,則是一名白衣女子,三千青絲有序纏繞,蓮步款款,袅袅婷婷。
那女子手持琵琶,施施然侍立酒桌跟前,旋即一曲起,婆娑起舞,舞姿曼妙。
甯遠定了定神。
他雖是掙了許多銀子,在京城之内,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大富豪了。
可過了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令人沉醉的景象。
也是到得此時,他才終于明白爲何會有那麽多帝王醉生夢死了。
這景象,太容易令人堕落了。
尤其是那手持琵琶的女子,大約二八年華,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芬芳而迷人。
旁邊,朱知烊一邊欣賞舞姿、一邊偷偷打量甯遠,最終露出會心的笑容。
一曲落幕。
朱知烊笑道:“甯兄,這曲如何?”
甯遠怔了一下,道:“動人心腸,惟妙惟肖。”
朱知烊頓時大笑:“此女,乃是我府上樂工劉良之女,大家都叫她劉良女,同時,此女也是我太原第一美人,故而綽号劉美人。”
甯遠定定的看着劉美人,貌似癡呆,心底卻是一陣激動。
無論的弘治、還是正德一朝,美女的數量其實并不多,或者說史書上有載的,屈指可數。
王滿堂是其一,眼前這位劉美人也是其一。
而相較之下,這劉美人無論是性情還是容貌,都是萬中無一的,說是當世的西施貂蟬也不爲過。
在後世,“遊龍戲鳳”一詞便是根據朱厚照與劉鳳姐凄美愛情故事而來的。
而那位劉鳳姐的原型,便是劉美人。
此刻,他甯遠能有幸得見這位美人,又豈能不激動?
非但激動萬分,他甚至還想付出行動。
但,要忍着!
甯遠收回視線,猛灌一口酒,裝作正人君子的樣子,笑道:“不錯,不錯的,天生麗質,玉肌冰骨,端的是絕世美人啊!”
朱知烊聞言,大笑出來,側頭道:“還不快給繁昌伯斟酒?”
劉美人不急不緩的端起酒壺,雙手倒酒,動作柔曼而輕和。
朱知烊見了,忽而以手扶額:“哎呀,小王竟是忽而頭疼,甯兄,失陪了,接下來就讓劉良女陪您喝兩杯。”
說着,腳下生風,急匆匆的離開了,瞧那架勢,哪裏有半分痛病?
房間安靜下來。
甯遠淡淡的看了一眼,反倒平和下來。
在大明,或者說在整個封建時代,愛情都是極爲奢靡的。
就如他與王滿堂,而今看來,更像是親情的一種。
所以,面對劉美人,他也沒指望能互生情愫什麽的,可說到底,卻也不着急的。
緩緩的喝了杯酒,他略微眯着眼道:“你家晉王,害怕了!”
劉美人略作思量,道:“奴家自小生長在晉王府,可随着漸漸長大才明白,原來奴家一直都沒有家。”
甯遠側目。
隻見劉美人低着頭,楚楚可憐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保護欲。
又有幾個男人會将如此凄美的佳人拒之門外呢?
也正因如此,才顯現出這劉美人的厲害之處。
将自身的柔美與凄慘糅雜起來,隻會令人小心翼翼的憐愛着,舍不得半點糟踐。
再進一步,就是這區區簡單一句話,大抵可以完成晉王朱知烊交代的任務,同時也能保護自己。
不簡單啊!
甯遠輕輕一笑,道:“本公子已喝醉了,樓上有尚好的廂房吧?”
劉美人點頭:“一切都已準備好。”
甯遠似真似假:“你呢?”
劉美人重複道:“回公子,一切都已準備好。”
甯遠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上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