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倒成一片的叛賊将士,“文武百官”皆是吓的頭皮發麻。
這甯遠,太狠了!
四五千人,說毒死就毒死!
簡直狠無人道啊!
然後有人想到先前竟還向甯遠要吃的,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額……感謝甯大人……不殺之恩。”
“哈哈,哈哈哈!”
寂靜之間,猖狂的笑聲響起。
段長仰天長嘯,披頭散發之間帶着決然的快意:“報應啊,這群狗賊自以爲投降就能保住小命,誰又能想到一頓飽飯後就命喪黃泉呢?真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邊,甯遠斜眼,如看傻子似的看着段長。
“隻是迷暈而已,你笑個甚?”他平淡道。
因爲這些叛軍數量較多,稍有不慎便容易再次哔變。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先迷暈,上了枷鎖,再運往霸州,仔細審問。
段長聞言,狂笑聲戛然而止,怔了怔,轉而變爲凄慘的笑。
“好啊,果然好手段,段某,佩服!”
說着,沖着甯遠拱了拱手。
甯遠這才正視幾分:“想不想吃肉?”
段長很幹脆:“想!”
甯遠問:“不怕本官投毒?”
段長道:“終究難逃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區别呢?”
“好!”
甯遠點頭,命人将段長帶進營帳之中。
火鍋早已擺好,肥羊肉等諸多菜品羅列一側。
甯遠攤手道:“請吧。”
段長大咧咧的坐下,也不用吩咐,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吃得膩了,喝上兩口酒,一直到實在吃不下,這才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笑道:“感謝甯大人款待,咱們什麽時候上路啊?”
甯遠笑了笑:“就這麽着急?”
段長龇牙,随口道:“别管犯了多大的罪,也得先行審問,再交由朝廷的大理寺核驗,接着才能砍頭問罪,這點咱還是清楚的。”
甯遠點頭。
道理上,确實應該如此。
尤其是如段長這種大罪,按理說,應該直接解押京城交給大理寺的。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轉而問道:“聊聊?”
段長弓着如老頭似的身子,哼笑:“有什麽好聊的,成王敗寇罷了。”
甯遠問道:“你爲什麽要針對本官?命人去京城的作坊鬧事,居心何在?”
段長不假思索:“因爲有人想要弄您啊,誰讓您那般耀眼,都快把人眼刺瞎了。”
甯遠心底一沉:“是誰?”
“哈哈,甯大人,您怕是傻了吧?”
段長大笑:“就算真有那麽一個人弄您,您覺得,我能說嗎?說了隻會死的更慘罷了。”
甯遠深沉不定。
對此事,他一直有所懷疑。
好端端的,他跟段長根本未曾見過,正常來看,除非段長腦子秀逗了,才會主動命人去京城招惹他。
要不然,廣積糧、緩稱王,一點點的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他不香嗎?
所以他懷疑,極有可能是朝廷或者是地方的命官,聯合段長,找他麻煩。
而見甯遠踟蹰的樣子,段長又是一陣大笑。
“哈哈,原來,智珠在握、決勝千裏的甯大人,竟也有如此傻憨的模樣啊。”
他搖了搖頭,歎氣道:“好吧,我承認了,其實就是我想害你,滿意了吧?”
甯遠平靜的看了看:“爲什麽?”
段長驟然猙獰起來,面色充血,咬牙切齒:“因爲,你壞了老子的好事,改制了養馬戶!要不然,那些養馬戶皆能被老子所用,掀翻這大明,指日可待。”
甯遠會意。
霸州等地的養馬戶,先前日子疾苦,稍微一忽悠,便能形成一隻對朝廷怨念極深的大軍。
可以想象,人數超百萬的暴亂,将是何其的恐怖。
換句話說,段長舉大事沒起來,也确實跟他有直接關系。
“成吧。”
甯遠起身道:“出去走走?再看一看你曾經打下的這片‘江山’?”
段長沒有做聲,卻是跟着站了起來。
來到外面,天色已亮。
二人沿着較爲平緩的林地,踏着厚重的大雪,緩慢走路。
旭日初升,卻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段長擡頭,望着險峻的太平山,眼睛通紅。
“甯遠,你知不知道,錯一個人來平叛,這大明朝有一個算一個,我段長即便打不過,也是有退路可以走的。”
“不盡然吧?”甯遠随口道。
“呵呵,誰人不知大明而今内憂外患,本身兵力有限,能平叛的大軍,最多不超過十萬,可是呢?”
段長狠狠的咬着牙:“隻因你這狗賊先前虛報行軍數量,又用無數的米糧施粥給那些窮苦人,直接将老子的根基斷了,要不然老子何至于被困于這太平山?”
甯遠問:“你爲什麽不跑?”
段長搖頭:“換做現在,我一定二話不說就跑。”
甯遠便沒有深問。
之所以盤踞在太平山,段長應該有着自己的考量。
仗着地勢險要不懼明軍,或者是糧草沒跟上,或者是部下不願轉移等等。
他想了想,又道:“霸州知府衙門内,應該有你的眼線吧?”
段長嘿嘿一笑:“甯大人大概猜到了吧?沒錯,正是知府溫子健最看重的那個幕僚,跟我一樣,姓段。”
甯遠點頭。
他自是早就懷疑那幕僚了,隻不過礙于沒有證據,又因平叛要緊,故而沒怎麽理會。
“嘶!”
段長似是有點冷,一抖擻,費力的抄袖子。
奈何雙手被鎖着,小手臂便露外外面。
看起來,顯得不倫不類。
他歎了口氣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帶走一個是一個,是吧,甯大人?”
甯遠自是明白這話是交代出賣段姓幕僚的原因,
可他半點不在意,轉而問道:“你到底跟誰聯手陷害本官的?”
“您猜呢?”
“我……”
正說着,一丈外的段長驟然變得狠厲起來,倏地抽出雙手。
再看過去,右手已然握着一把匕首。
他一個箭步踏雪而前,手中匕首對準甯遠的心口,狠狠的刺了過去。
也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甯遠持着長劍的手向後一甩,劍鞘落下,旋即擡手握住劍柄,于閃電之劍抹過。
唰!
熱血灑在大雪之上,轉瞬染的殷紅。
段長身軀僵住,雙眼不可置信的瞪大,似是想要說什麽,可終究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了。
噗通!
一具身軀倒在大雪之中,陷落進去大半。
甯遠将長劍在雪中蹭了蹭,拾起劍鞘,平靜的插-入。
“我不喜歡亂猜的。”
他喃喃似的,轉身過去。
身側,王守仁長劍在手,定定的看了看,最終收回長劍。
二人徐徐向前,漸漸遠去。
後面,一片死寂。
暖陽下,已是看不到人影,唯有一抹紅色,在蒼茫大雪間,格外的耀眼。
雪中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