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匹高頭大馬來到宮門前,守門的官軍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甯遠便翻身下馬。
“出大事啦!某去見太子殿下,你幫某看好馬!”
撂下話,甯遠幾乎使出吃-奶勁,朝着東宮一路狂奔而去。
冬日凜凜,當他見到朱厚照的時候,渾身已然冒着騰騰熱氣,呼哧帶喘:“殿下,快,集結兩千金吾衛,卑下要用,别問爲什麽,西山亂了,必須立刻彈壓!”
朱厚照來不及多想,本能的信任甯遠,忙讓劉瑾去安排。
接着,他雙眼冒光的打量甯遠,一股骨子裏的興奮勁躍躍欲試。
“老甯,在本宮的印象中,你素來老城穩重的,便是天崩地裂也能穩如泰山,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你如此焦急啊?”
“嗨,别提了,這下麻煩大了!”
甯遠喘着大氣:“這事處理不好,卑下小命難保啊!”
朱厚照不由得正色幾分:“霧草,老甯,不是吧,就算西山徹底亂套了,你也不至于有性命危險吧?”
甯遠搖頭:“不是的,這事比西山徹底亂套更嚴重!”
朱厚照便沒有再問。
無論是處置霸州等地養馬戶的問題,還是面對朵顔戰事等影響整個朝廷的大事,甯遠何曾有半點慌張?
可想而知,此番西山亂套絕不簡單。
片刻後,三千餘金吾衛集結完畢,朱厚照親自帶頭,一聲令下:“快,去西山!”
嘩啦啦!
三千多人同時行動起來,期間也顧不得經由鬧市區沖撞百姓了,一路直行,來到西山。
放眼望去,西山可不真的亂套了。
兩撥人,總數量四五千,扭打在一起,錘子、鋤頭等能用的家夥,全部用上了,一個個打的眼睛通紅,更别提身上的彩色了。
那架勢,簡直堪比兩軍交戰。
“住手!都給老子住手!”
朱厚照一聲令下,見沒有效果,當即命金吾衛行動起來,将後來的鬧事流民一個個抓了起來。
其他流民見狀,自是不敢跟官軍對着幹,四處逃竄起來。
“青天大老爺啊,快來看看吧,官軍欺負人啦!”
“啊,官軍打人啦!”
“不行了,我要死啦,朝廷欺負百姓啊,還有沒有天理了!”
一些個逃竄中的流民大聲嚷嚷着。
朱厚照見狀,一臉的鐵血:“抓!全部抓了!一個都别想跑!實在不行再叫人,直接放箭,生死不論!”
金吾衛辦事效率極快,再加上西山原本的流民工人,約莫半個時辰後,終于将所有鬧事者抓了起來。
看着一臉憤然的鬧事者,朱厚照滿臉的冰冷:“都下到诏獄去!審,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給老子審出個所以然!”
“殿下,不可!”
甯遠忙是制止:“這些人可以抓,但萬萬不可下诏獄啊。”
朱厚照不解:“爲何啊?”
甯遠尤爲嚴肅:“因爲,這些人是流民,是民啊,一旦當成犯人下了诏獄,麻煩可就更大了。”
朱厚照也回味過來,臉色古怪道:“那怎麽辦啊?”
“先押到幾裏外,看管起來吧。”
甯遠也是一陣頭疼。
太難處理了!
如果這些人當真隻是求一份生計的流民,對西山來說是大好事。
可這些人有問題,因爲表面是流民的身份,打不得、更殺不得,隻能暫時看押。
一場鬧劇,表面上結束了。
可真正令人心底生寒的大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千餘流民被押送至幾裏外的空曠地面,又從軍中調來一些營帳,在數千金吾衛的看管下,算是老實了幾分。
朱厚照跟甯遠在營帳中打了邊爐,吃了起來。
“老甯,本宮看,這事,似乎也不大啊,不就是些許暴躁的流民嗎,彈壓了便是,你何至于那般慌亂?”朱厚照問。
“不然!”
甯遠深沉的搖頭:“殿下您想,這些流民本可以進入西山,獲得一份安穩生計的,可他們上來就鬧事,是何故呢?”
“何故?”
“他們,憎恨卑下啊。”
甯遠緩緩道:“這些人,先前大部分都是養豬戶、屠戶,因爲西山與霸州等地養豬作坊的建立,使得豬肉價格下降,壞了他們原本的生活,他們豈能不恨卑下?”
朱厚照這才明白過來。
可很快,他豁然起身,滿面怒容:“他們難道就不知道無論是香皂作坊還是養豬作坊,爲的是天下的百姓、黎民蒼生嗎?隻壞了他們暫時的生活而已,就這般目無法紀的鬧事?豈有此理!”
說着,他就要沖出去,卻是被甯遠拉住了。
“殿下,莫動怒,此事不簡單。”
甯遠十分嚴肅道:“卑下擔心這後面還有推手,一旦鬧大,朝廷都要崩亂啊!”
朱厚照訝異:“這般嚴重?”
甯遠輕點頭。
豈止是嚴重啊,簡直嚴重到底了。
擺在眼下最大的難題便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是誰在搞他!
老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連暗中的對手都沒弄明白是誰,又豈能輕易動手?
目前推斷,可能是朝廷上一些看他不順眼的人,也可能是這些流民本身就要針對他,還有可能是不明之人惦記上他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很麻煩。
就拿這千餘流民敢肆無忌憚的在西山鬧事來說,這些人就不知道這等行徑容易掉腦袋嗎?
知道,而且還很清楚。
可爲何還敢如此有恃無恐呢?
因爲有人算準了他不敢将這些人下诏獄,即便下了,也不敢胡亂動大刑。
一旦他那麽做了,就會有無數封參奏他的奏折,飛到弘治皇帝的面前。
比如欺壓百姓、欺詐流民、縱容手下、爲富不仁等等諸多問題,将成爲無數清流直指他命脈的所在。
朝廷讓你甯遠安置流民,可沒讓你派兵彈壓,更沒讓你對流民動手啊。
“那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啊?”朱厚照忍不住問。
“等!”
甯遠目光深沉,帶着些許陰冷。
朋友來了,有酒有肉,敵人來了,那就莫怪某的刀快槍利了!
“殿下,命金吾衛埋鍋做飯,要吃的好,大魚大肉随便吃,甚至少飲些酒也無妨,務必讓大家吃好喝好。”
甯遠緩緩道:“至于諸多流民,呵呵,給他們些許米湯吧,總不能餓死。”
朱厚照恍然。
不愧是老甯,陰招損招就是多啊。
金吾衛大吃大喝,流民們隻能眼睜睜看着,不得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