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癱坐在地上,面上帶着驚慌,有些不知所措。
他嘴巴動了動,弱弱道:“大人,是您……”
唰的一下!
帖木兒橫眉怒目,當即打斷,喝問道:“本官問你,爲何,手洗不幹淨!”
沈七咽了口口水,便沒敢做聲。
他略微低着頭,顯得有些委屈,卻不敢頂撞。
帖木兒這才哼了一聲,相當憤懑的樣子道:“什麽破香皂,半點不好用,想來,你也沒臉收本官的銀子,就送本官……一萬塊吧!”
“什麽……”
沈七本能的驚呼出來。
強搶一萬塊?
要知道,香皂的數目是清晰明确的,作坊那邊送過來多少貨,他這邊賣多少貨都要一一記載,隻需簡單對一下賬,便一目了然。
“大人,使不得啊!”
沈七忙站了起來:“送給您十塊八塊倒是沒什麽問題,可這一萬塊……鋪子裏也沒有那麽多,求您高擡貴手啊!”
“嗯?”
左右之人當即挑眉,神色兇狠:“放肆,我家大人願意收你們的香皂,那是你們的福分,你還敢頂撞?”
聞言,沈七已是淚水在眼眶打轉。
他向外面看了看,對面倒是有十幾名錦衣衛正在喝茶,卻沒有半點理會的意思,頓時更加委屈無助,又不敢跟幾人針鋒相對。
帖木兒見狀,這才滿意似的點頭:“聽說你們鋪子還有一種叫玻璃的東西,就是這個嗎?”
他指向櫃上的一塊玻璃。
透明的琉璃嘛,店裏就這麽一塊,他自是認得。
沈七略微一怔,淚水嘩的利落下來。
這是強搶了香皂後,還想搶玻璃啊!
他頓時做嚎啕狀,一把抱住帖木兒的大腿:“大人,這玻璃産量有限,店裏隻是預售而已,沒有現貨,您就放過小的吧……”
“大膽!竟意圖行刺大人,找死!”
頓時,帖木兒的左右兩側沖上去,對着沈七一頓拳打腳踢。
片刻之間,眼見沈七即将昏迷,外面忽而響起一道聲音。
“住手!”
聲音還未落下,甯遠跟一身飛魚服的朱厚照沖了進來,虎視帖木兒。
帖木兒見狀,笑了出來。
“咦,是甯大人啊。”
他滿不在意道:“本官聽聞京城出了兩種新玩物,便過來看看,甯大人,您猜怎麽着?這掌櫃的一聽本官是朵顔來使,當即要送本官一萬塊香皂,一千塊玻璃,哎,本官已是再三拒絕了,可誰知這掌櫃的竟是跪在地上求本官收下。”
惡人先告狀!
甯遠眉目深沉的瞥了一眼,旋即叫醒沈七:“你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七慌亂道:“公子,是這幾個人要強搶香皂和玻璃啊,小的……”
“閉嘴!”
帖木兒頓然一喝:“簡直一派胡言,方才,你要強送本官東西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沈七一聽,已是急的淚水嘩嘩流淌,滿眼真誠的盯着甯遠。
甯遠暗自沉了口氣。
這時代,不似後世有監控,真真假假,完全憑一張嘴。
眼見互相扯皮,甯遠也懶得廢話,來到店鋪門口,沖着躲在四處的人朗聲開口。
“大家夥,但凡能作證的,煩請過來指正,甯遠必銘記在心。”
話音落下,四周的人面面相觑,等待了片刻,終于有一人朝着鋪子走了過來。
接着,走來的人越來越多,不過眨眼間,便超過了百人。
“甯公子,小的可以作證,是那人強搶香皂,甚至還動手打了掌櫃的。”
“是啊,大人,小的也可以作證。”
“那人不僅要搶香皂,還想搶玻璃!”
衆人先後開口,皆是擡手指向帖木兒。
帖木兒已是神色大變,再也不複先前那般平靜,他怒目而視,大聲道:“你們明人,是想聯合起來欺負本官嗎?好,好得很!”
這帽子不小,即便對峙到朝廷,最後的結果想來也是帖木兒占優勢。
沒辦法,人家是特使,有特權,再加上明人聯合起來欺負人帽子扣下來,黑的也能變成白的。
指責的衆人自也意識到此事不簡單,紛紛閉嘴了。
倒是朱厚照,聽了這番話,當即怫然作色,咔嚓抽出繡春刀,氣憤道:“特-麽的,老子弄死你!”
“殿……老朱,冷靜!”
甯遠忙是拉住朱厚照,見朱厚照憤憤不平,小聲道:“莫急,讓卑下來!”
朱厚照這才氣憤的罷休。
帖木兒見了,哼的一下冷笑出來:“呀,想不到明人如此粗鄙,非但聯合起來欺負人,甚至還要動刀子?好啊,來來啦,沖這裏砍,誰不砍誰是孫子!”
朱厚照又要動怒,卻被甯遠按了下去。
甯遠眯着眼,淡淡一笑:“帖木兒大人,既然您如此想被虐,本官便成全了你!”
說着,大手一揮:“抓起來!”
唰唰唰!
早已趕過來的十多名錦衣衛立刻動手,将帖木兒以及左右手下扣了起來。
帖木兒大怒不已,吵鬧着道:“放肆,本官乃是朵顔三衛使者,誰敢動我?想要兩國交惡嗎?”
“兩國交惡?”
甯遠冷笑着:“朵顔三衛乃是大明屬臣,你,安敢稱國?屢次以下犯上,十惡不赦,陛下仁慈,尚未追究,爾等卻越發猖狂,以爲我大明無人嗎?哼!來人,押入诏獄。”
旋即,諸多錦衣衛便押着帖木兒等人向外走去。
“甯遠,你會後悔的!”
帖木兒掙紮着叫嚣:“等老子出來那一日,便是你橫死之時!”
甯遠攤了攤手:“等你出來!”
帖木兒等人被抓走了,門口處的衆人頓時歡呼起來,各種稱贊甯遠。
朱厚照見了,也是洋溢出幾分笑容。
他當然知道衆人爲甯遠而歡呼,可說到底,他才是幕後的主謀,自是與有榮焉。
所謂民心所向,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朵顔三衛使臣被抓,還下了诏獄,消息頓時傳播開來。
滿朝震怖!
一封封奏折紛紛飛向内閣,最終,壓力直接導向了弘治皇帝。
不多時,甯遠和朱厚照被叫到内閣。
弘治皇帝面若冰霜,冷聲道:“逆子,看看你幹的好事!”
朱厚照滿不在意:“父皇,實在是那帖木兒太過嚣張,目中無人……”
“閉嘴!”
弘治皇帝不耐煩的打斷,轉而看向甯遠:“你何以如此胡鬧?”
甯遠略微一頓。
言外之意,無外乎太子胡鬧尚且能理解,朕這般信任你,你也跟太子胡鬧?
三位閣老也是看向甯遠,神色帶着不解。
在他們看來,應該是太子殿下拉着甯遠幹壞事的。
可下一刻,甯遠卻搖了搖頭,緩緩道:“陛下,臣以爲,太子殿下說的對!”
什麽?
弘治皇帝和三位閣老齊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