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張皇後僵直倒下,弘治皇帝更是須發皆張,目眦盡裂。
他四下看了看,見禦醫唐林站在一側,當即大喝:“還愣着幹什麽,快看看皇後啊!”
“是是是!”唐林被吓的打哆嗦。
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陛下如此大怒的樣子,哪裏還敢耽擱,忙湊過去,給張皇後診脈。
過了片刻,他收手,忙回到弘治皇帝跟前:“陛下,娘娘無礙,隻是氣火攻心而已,稍适休息便能醒來。”
“嗯。”
弘治皇帝臉色陰沉的點頭。
等了一會後,張皇後果然悠悠醒來。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旋即嘩的一下哭了出來:“陛下,陛下,秀榮她……命苦哇!”
弘治皇帝輕拍着張皇後的後背,沉聲道:“皇後莫急,仔細說來,何以那宮女提及太子威逼利誘,你便怒火攻心啊?”
張皇後嚎啕不已,淚水嘩嘩流淌。
“是那甯遠,早些時候過來給秀榮診,出了許多馊主意,幸好被臣妾撞見,急忙制止了。”
“隻是……隻是臣妾沒想到,那甯遠也不知如何蠱惑了太子,太子又威逼宮女,宮女則按照甯遠出的馊主意治病,這……這不是要害死秀榮嗎?”
張皇後滾滾落淚,哭的淚人似的。
弘治皇帝一張臉徹底黑了下去。
甯遠!
又是甯遠!
跑到後宮打了人不說,竟還敢胡亂給公主治病?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弘治皇帝咬牙切齒:“朕……朕怎麽蒙了豬油,重用這等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混賬呢!呀!”
寝宮寂靜如死。
無論是宮女、宮娥、太監還是禦醫唐林皆是深深埋頭,不敢亂動。
天子大怒!
甚至可以說是克繼大統以來第一次這般怒火騰騰。
要死人的啊!
而就在寂靜之下,一道身影風風火火趕來:“父皇,母後怎麽了……”
聲音還未落下,朱厚照整個人便愣在了原地。
在他眼前,是一張冰冷,甚至有些陌生的面孔。
“父皇……您這是……”
“跪下!”弘治皇帝聲音低沉,卻宛如即将燥怒的狂龍。
朱厚照偷偷看了看張皇後,見張皇後也是臉色冷冰冰,咽了口口水,乖乖的跪了下去。
弘治皇帝緩緩開口:“是你,帶甯遠來後宮的?”
朱厚照也不好否認,點頭道:“……是。”
弘治皇帝眉目一挑,向前靠了幾分,壓着嗓子:“朱厚照,你想害死你妹妹嗎?”
唰!
朱厚照頓時遍體透涼。
在他的記憶中,父皇,似乎還從未叫過他的全名,平日裏,哪怕是再氣、再怒,也是以“太子”稱呼他的。
他看着弘治皇帝那陌生,甚至帶着幾分猙獰的臉,心裏打鼓似的狂跳。
父皇,瘋了嗎?
他深深沉了口氣,聲音都顫抖般道:“父皇,您……何出此言啊?”
弘治皇帝忽而哼笑:“帶一個不會醫術的外人,給你妹妹治病,這不是要害死你妹妹,是什麽?”
朱厚照這才恍然過來,忙道:“父皇,不是啊,兒臣怎會想害秀榮,是秀榮病的太重,昏了這麽多天,兒臣心切,所以才帶甯遠來看看的,恰好甯遠略懂醫術……”
“閉嘴!”
弘治皇帝猛然一喝:“區區略懂醫術,你便敢讓他治病?那太醫監的太醫們,又算什麽?”
朱厚照被問住了,想了又想,一狠心道:“兒臣……隻知道甯遠是不會錯的,他不會坑害本宮,本宮信他!”
“你你你……”
弘治皇帝勃然大怒,憤然起身,手臂高高揚起,可最終,卻是沒落下。
他用力甩手道:“跪着,朕不發話,你就别起來!”
朱厚照也牛脾氣似的歪着頭,相當不服氣。
這時,禦醫唐林想到什麽似的,看向朱厚照道:“太子殿下,敢問給公主殿下換上薄被也是那甯遠說的?”
朱厚照愛答不理的斜睨:“是啊,怎地?”
唐林捋着胡子,搖搖晃晃,微眯着的眼睛閃過一抹不屑。
弘治皇帝忍不住問:“厚被與薄被區别很大?”
“豈止是大啊,簡直相去甚遠。”
唐林一臉嚴肅道:“陛下,您想想,莫說公主殿下有病在身,便是大好一個人,在這陰冷的天,蓋薄被睡覺,一個不小心也容易被寒毒侵襲入體,遭場大病啊!”
弘治皇帝輕輕點頭。
是啊,就算是沒病的人,蓋的少了,也容易害上風寒。
唐林繼續道:“故而,臣才吩咐給公主殿下蓋厚重一點的被子,怕的就是邪毒入侵,加重病情。”
聞言,一側的張皇後立刻一個激靈,看向宮女:“還愣着幹什麽,快給公主換上厚被啊!”
宮女哪裏敢違逆,當即去尋找厚被。
“不行!”
朱厚照一擡手,堅決道:“父皇,母後,老甯說了,妹子體溫過高,要散熱降溫,體溫降不下來這病就治不好啊……”
不等朱厚照說完,弘治皇帝當即瞪了過去:“你閉嘴!”
朱厚照還不死心:“可是……”
砰!
弘治皇帝一腳踢了過去,色厲内荏:“你是儲君,他是臣,一口一個老甯,稱兄道弟,成何體統?”
朱厚照悻悻然的閉嘴了。
弘治皇帝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唐林,再給公主診治一番吧。”
“遵旨。”
唐林來到近前,搭上朱秀榮的脈搏,神色越發的嚴肅,過了許久,他不由得一陣搖頭。
張皇後忙問:“如何?”
唐林無奈道:“娘娘,若是公主殿下仍舊按臣之前的方子服藥,或許還有轉機,可現在……恕臣醫術淺薄,一切隻能靠公主殿下自己了。”
張皇後頓時臉色大變,幾近瘋狂。
她一巴掌甩在宮女的臉上:“讓你去找厚被,倒是去找啊,找最厚的,多找幾雙。”
宮女再度忙絡起來。
就在這時,蕭敬幾乎一路飛奔而來,氣喘籲籲道:“陛下,甯千戶來了。”
弘治皇帝神色一凜:“人呢?”
蕭敬道:“估計在外面了。”
弘治皇帝豁然望向外面,眸光凜冽。
距離寝宮幾十丈外,甯遠有些不甯。
這大半夜的,皇帝陛下叫他,來的又是公主的寝宮,不用想,肯定是出事了。
路上,他跟傳喚他的小太監打探過了,小太監直言不諱的告訴他:陛下盛怒,要做好心理準備。
“甯千戶,快走吧,陛下已等的急了。”跟在旁邊的小太監催促。
“這……”
甯遠腮幫子抖了抖,雙腿有些發軟。
公主該不會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