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懷着激動的心情走了出去,四下看了半天也沒見一道麗影,倒是有個沒毛兒的家夥正抱着手,笑嘻嘻的湊了上來。
他一瞪眼:“幹嘛啊?”
張永低頭哈腰,笑的像三孫子一般:“那個……甯大人,咱回來了。”
甯遠恨不得一腳把這貨踹翻。
看着都讨厭。
莫名其妙啊!回來就回來呗,跟本公子說什麽?
他斜着眼,道:“然後呢?”
張永扣扣搜搜的從袖口掏出一個油紙包,賠笑道:“甯大人,這是咱給您買的熏雞,您嘗嘗?”
“不吃!”
甯遠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什麽事?”
張永尴尬的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麽事,隻要您别對咱心有介懷就好,以後……咱跟着您玩。”
他不得不讨好甯遠。
幾個時辰前,太子殿下跟甯遠鬧掰,他自是不敢繼續跟甯遠厮混,于是就找了個地,美美的睡了一覺。
結果,一覺醒來,太子殿下竟又跟甯遠玩一起去了,甚至還共同審了個案子。
當時他都傻了。
還可以這樣?
于是仔細琢磨了一番,跑回來向甯遠低頭。
跟太子殿下鬧了矛盾,回頭又能和好,在當今朝代,怕也隻有甯遠一人了。
這是什麽?
太子殿下身邊真正的紅人啊。
再聯想太子殿下那一口一個“老甯”的叫着,說明太子把甯遠當成真正的朋友了。
所以,他必須得跟甯遠解開芥蒂。
“甯大人,您英姿不凡,未來成就定不可限量,就沒必要跟咱一個小太監計較了吧?”張永笑着道。
“我偏要計較呢?”甯遠似笑非笑。
事實上,他根本沒在意張永離開酒樓一事,理所當然,太子殿下當時一味的趕他走,張永要是繼續跟他厮混在一起,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問題不大,甚至算不得事。
可就這樣放過張永,那這“犯錯”的代價也太低了吧?
要是不反複鞭笞幾回,真以爲本公子好欺?
“本公子交朋友,主要看人品,張永,你人品不行呀,以後本公子可得小心你點。”他讪讪道。
“這……”
張永定了定,一臉的焦急,都快哭出來了:“甯公子,咱……咱人品沒問題的,都說日久見人心,您以後……品着咱爲人處世就是了。”
甯遠很是懷疑的樣子:“真的?”
“嗯嗯,肯定的啊。”
“那成,本公子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走吧。”甯遠率先邁步。
很快,張永看到了朱厚照,立刻走了上去:“殿下,奴婢來了。”
朱厚照正煩着呢,瞪了一眼:“你來做什麽?滾!”
張永便有些無所适從。
甯遠看了看,笑道:“殿下,有這麽個人跟着也不錯,用着方便。”
朱厚照便沒做聲。
張永松了口氣,向着甯遠投去感激的眼神。
幸虧剛跟甯遠解除了芥蒂,要不然可就白來一趟了。
另外一邊。
當王滿堂母女見到王樹回來,幾乎驚的尖叫出來。
自家丈夫不是犯事了嗎?
她們本還打算繼續托關系撈人呢,可這……就回來了?
王樹解釋道:“虧得那甯大人,要不然此番我可能就交代了。”
接着他便将事情的始末說道了一番。
王滿堂聞言,驚詫不已,立刻将甯遠的相貌形容一番:“父親,是這個人嗎?”
王樹也詫異:“對,正是甯大人,你們見過?”
“是啊,我跟娘過去探監的,被甯大人攔住了,才得知您遭了難,真是萬幸啊!”王滿堂道。
“胡說,什麽萬幸,一切皆賴甯大人恩慈。”王樹搖了搖頭。
進入牢獄,能完好出來的人太少了,各種大刑招呼上,什麽好人都經不住。
可以說這一切皆是那甯大人開恩,要不然他必定遭殃。
甯大人,好啊!
王樹沉了口氣道:“受了甯大人的恩,豈能不報?明日準備一番,請甯大人來家裏吃便飯吧。”
一夜無言。
第二日,王滿堂醒來後,興沖沖找上王樹。
“父親父親,昨夜,女兒做了個夢……夢中有仙人指點女兒,說女兒将跟一個姓甯的貴人結百年之合,此人貴不可言,女兒跟着他可享一生的榮華富貴。”
“咦?”
王樹眼睛放光。
姓甯的貴人,難道……難道是那甯大人?
“這……好哇!哈哈哈,當真是天幸我王家,晚上多備些酒,定要把那甯大人灌醉,哈哈哈……”王樹大笑着,走出門去,購置食物。
知府衙門。
甯遠正在睡懶覺,張永卻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甯大人,不好啦,衙門外有人鬧事。”
甯遠雖煩躁,卻也隻好無奈起身,簡單洗漱一番,醒了醒腦,這才開口:“什麽人?多少人?”
張永忙道:“看起來像是普通百姓,大概有兩百人。”
這麽多?
甯遠吓了一跳。
兩百多人,都能沖撞一般的知府衙門了,真要是鬧起事來,麻煩不小。
來不及多想,他忙走了出去。
來到大門前,隻見諸多百姓聚在一起,密密麻麻,這些人,皆是雙膝跪地,沖着最前面的朱厚照朝拜。
“青天大老爺啊,我等俱是養馬戶,請您……給我等一個出路吧!”
“是啊,大老爺,求求您了,就讓我們繼續養馬吧,大家夥不養馬,活不下啊!”
“求大老爺開恩啊,大家夥日子本就窮苦,養了馬,可以免除部分賦役,若不養馬,就活不下去啦!”
一個個争先恐後,失聲痛訴。
朱厚照面色陰沉,眼底卻驚疑不定。
都說養馬戶因養馬導緻日子疾苦,可看這些人的表現,分明是不讓他們養馬才苦。
難道……養馬戶不苦?
他緩緩側頭,看向甯遠,小聲道:“老甯,你确定這就是你說的養馬戶?”
甯遠搖頭,沒有作聲。
這一手,玩的高明啊!
你說養馬戶疾苦,要改養馬制度,讓諸多養馬戶過的輕松一些?好,現在養馬戶來現身說法了。
大家夥不但過的不苦,甚至生活的根本便是幫朝廷養馬,以減免一半左右的賦役。
你不讓大家養馬了,大家的賦役沒得減了,那日子才叫苦。
簡簡單單,颠倒黑白,夠狠!
最主要的是,改制養馬戶是朱厚照的私人行爲,并非朝廷的行令,那麽也就意味着不能打着朝廷的名義行事,也就不能随便對這些人動手。
“老甯,怎麽辦啊?”朱厚照也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