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見甯遠這般痛快答應下來,非但沒放松警惕,反而一臉狐疑。
“老甯,你确定不摻和?本宮不信!”
主要還是清剿流寇給他心底蒙上了一層陰影。
若不是甯遠跑去與流寇接頭,那麽這份大功勞定是他的不可。
他眼睛一定:“這樣吧,你……起誓,就說你萬萬不會插手此事。”
甯遠相當無語。
他心想若不是顧及霸州等地的養馬戶,預防未來矛盾激化導緻起義,本公子會閑得蛋疼,幹這等費力不讨好的事?
朝廷的大策是圖穩,現在霸州等地表面上相安無事,搞什麽貼銀改地不是沒事找事嗎?
但既然太子想解決養馬戶的問題,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想也不想,道:“行行,卑下發誓,定不插手此事,這回殿下放心了吧?”
“這還差不多,本宮先回去了。”
朱厚照興沖沖的起身,懷着無限的激動,匆忙離開。
甯遠莞爾一笑,随即對旁邊的沈三吩咐:“準備一桌好菜,再把那個劉六放出來。”
不多時,一桌豬全宴擺放整齊,劉六也被帶了出來。
再見甯遠,原本有些忐忑的劉六反而平和下來,忙施禮道:“小的見過甯公子。”
甯遠點頭,道:“手腳铐下了。”
緊盯着劉六的兩名金吾衛一愣:“大人,此人窮兇極惡,萬一暴起傷人……”
“下了。”甯遠重複道。
兩名金吾衛卻也不敢違令,隻好将劉六的手腳铐卸掉。
甯遠攤了攤手,笑道:“劉六,兩日前,你将本公子抓去,請本公子吃肉喝酒,今日,本公子抓了你,也請你吃肉喝酒,算是扯平了吧?”
“公子嚴重了,多謝公子。”劉六苦笑着。
想他前兩日也還算風光,甚至讓朝廷頭疼不已,可現在卻成了階下囚,心下不免戚戚然。
吃喝片刻後,他忍不住問:“公子,不知朝廷打算怎樣處置我等?我自知犯了罪,也不求公子幫忙求情,隻想來個痛快。”
甯遠不由得挑眉:“怎麽,在你眼中,本公子說過的話,全然是放屁嗎?”
劉六忙低下頭:“這……不敢……”
甯遠這才哼了一聲,道:“陛下已經答應了,饒你們一命,至于接下來如何,還要看你們的表現。”
頓了頓,甯遠意識到什麽似的道:“你們共有五十餘人?”
這也是讓他詫異的地方。
當時在山上,流寇數量不過二三十人,何以到了投降之時多了二十多人呢?
“回公子,小的與弟弟劉七分開行動,小的在外,弟弟劉七則在暗中策應。”劉六老實道。
“原來如此。”
甯遠恍然,悄然松了口氣。
虧得這夥流寇主動投降了,要不然抓劉六雖不是問題,可要抓劉七就難了,畢竟在暗中,錦衣衛這邊即便懷疑有人策應劉六,一時半會怕也找不到線索。
于是甯遠又把劉七叫了過來,看着這對“流裏流氣”遺臭萬年的組合,似笑非笑。
“你們兩個聽着,接下來本公子有事讓你們做,如果做得好,就免除你們所有人的罪行。”甯遠說道。
劉六劉七聞言,眼底一喜,忙道:“原爲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
甯遠應了一下,又交代看守的金吾衛照常供應所有流寇的吃喝,便起身離開了。
當晚。
因流寇事件告一段落,忙活了許久的甯合雍得以放松下來,便早些下值,命人準備一些酒菜,跟甯遠好好喝兩口。
兒子,是好樣的啊!
清剿流寇雖冒了些危險,可就沖不戰而屈敵的戰果,便足以讓他自傲了。
看看,偌大朝廷,又有幾個如我兒這般英年才俊?
“老爹,笑什麽呢?”甯遠走了過來。
“笑,當然是因爲老爹開心啊,哈哈哈,兒啊,爹以你爲榮,來,喝一個。”
甯合雍的笑容溢于言表。
不出意外的話,此番,自家兒子一個千戶是穩了,而朝廷爲了顧全他這個當爹的,估摸着也會獎賞一番。
現在,他是錦衣衛百戶,再往上趴一趴,那便是千戶了。
“本以爲這輩子隻能渾渾噩噩過去,可沒想到啊,甯家列祖列宗有德,出了個我兒這樣的才俊,爹甚是欣慰啊!”甯合雍歎息道。
甯遠莞爾,沒有接茬。
就在這時,一行宦官來到院落,帶頭之人赫然是蕭敬。
甯合雍一震。
朝廷的嘉獎,這麽快就來了嗎?
他忙迎上去:“蕭公公……”
“甯合雍接旨!”
蕭敬不苟言笑:“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錦衣衛百戶甯合雍,乃忠烈之後,其人亦忠心爲國,鞠躬盡瘁……自此恢複其文安伯爵位,編入五軍都督府……”
聲音落下,甯合雍的身軀已是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這……竟恢複了爵位!
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臉,一再用力,當一股股疼痛蔓延開來,眉目間的喜悅與激動漸漸蕩開。
這嘉獎,超乎想象啊!
“臣……甯合雍領旨,吾皇萬歲萬歲歲!”
說罷,又是一頭用力扣地。
蕭敬沒理會甯合雍,轉而拿出另外一份聖旨:“甯遠接旨……”
甯遠早就老實跪着,聽到自己被提至金吾衛千戶,半點不意外。
讓他意外的是皇帝陛下竟給老爹恢複了爵位,這獎勵可謂是相當豐厚了,從一個小小百戶,搖身一變成了從七品的武官。
最重要的是,爵位這玩意,世襲啊,有俸祿,朝廷養着。
等到老爹挂了……嗯,總之這爵位是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的,即便後代再不濟,再廢物,也不至于餓死。
宣旨過後,蕭敬才露出幾分笑容:“文安伯,甯千戶,恭喜啊,快些準備酒宴吧,許多人都已收到消息,怕是在趕來的路上了。”
甯合雍回神過來,忙道:“公公若無事的話,留下吃杯酒吧。”
“不了,咱還要回去繳旨。”
說罷,蕭敬帶着一行宦官離開了。
甯合雍看着聖旨上面“文安伯”三個大字,不由得喜極而泣,給甯遠來了個熊抱。
“兒啊,老爹,又是文安伯了,好哇,幸賴祖宗有德……”
甯遠已是沒眼看了。
當然,他也可以理解,這個時代,人們把祖宗看的很重要。
莫說自家老爹,便是皇帝陛下也時常将祖宗挂在口中。
“是是,祖宗有德,隻不過老爹您看,是不是應該準備酒菜了?”甯遠指向門口處
那裏,已有賓客走了進來。
除了劉能等一衆之前就認識的朋友,也多了一些新的面孔,其中便有壽甯侯張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