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賞賜甯遠倒是簡單,按照規矩來即可。
可問題是甯遠的後面還有百戶老爹,所謂長幼尊卑,若甯遠加升千戶,老爹卻還是個百戶,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個理由提升甯合雍。
“陛下,此番清剿流寇,甯合雍攔截錦衣衛内賊,也算立下了功勞,可提至千戶。”
劉健思慮後道:“另外,甯合雍本是文安伯之後,爵位世襲,雖說先帝朝犯了些錯,卻也可以考慮趁此機會恢複其爵位。”
一側的謝遷跟李東陽也跟着附和,表示認同。
君君臣臣,裏面道道太多了。
若隻是賞賜甯遠,陛下根本不需要開口,故意問這麽一嘴,也是想借他們三位閣老之口嘉獎甯合雍。
弘治皇帝輕點頭,道:“既如此,便恢複甯合雍文安伯的爵位吧,編入五軍都督府。”
“臣遵旨。”三位閣老急忙應下。
陛下雖未明确提及加官,但僅恢複爵位便足以說明一切。
正常情況下,公、侯、伯爵都是要在五軍都督府當值的,甯合雍入了五軍都督府,哪怕隻獲一個都事職位,那也是從七品的官員,比之錦衣衛千戶強太多了。
這是破格大提升,卻也是甯合雍本應得的。
之所以造成而今的局面,主要還是當初甯合雍爵位被削去後,不幹人事,弘治皇帝看着厭煩,就一直拖到現在。
商議過賞賜後,弘治皇帝和三位閣老先後離開,對于霸州等地養馬戶的之事,閉口不提。
養馬戶的問題是造成此番流寇事件的根本原因,但誰都不能亂提,主要原因是朝廷也是無計可施。
解決養馬戶問題的簡單,不用他們養馬就是了,然後呢?
誰來給朝廷養馬?
馬匹數量不足,騎兵騎什麽?
“有些時候,朕在想,祖宗之制是不是出了問題,就如文皇帝讓霸州等地農戶養馬,真的對嗎?”弘治皇帝喃喃道。
旁邊的蕭敬不敢開口。
弘治皇帝又道:“甯遠那臭小子雖隻提了一嘴,卻是在提醒朕呐,霸州等地民怨積深,此次隻出了幾十名流寇,未來,會不會出現數百、數千、數萬呢?”
千言萬語,最後歸于一聲歎息,歸于心間一個檻,無奈啊!
西山。
朱厚照得知流寇投降後,也是吓了一跳。
老甯說的話,竟成真了!
不過他沒多想,立即趕至西山。
一個小黑屋内,他見到了劉六,當即冷笑:“六哥,你可還記得我啊?”
劉六正憂心忡忡,擡起頭,隻覺得朱厚照有些眼熟:“你是……劉家的小厮?”
“放肆!”
劉瑾一聲大喝:“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位,可是當朝的太子殿下!”
什麽?
劉六身軀狂震,腦子一片空白。
他……竟是把太子殿下給抓了?
朱厚照挺胸擡頭:“看來你還記得本宮,呵呵,劉六,本宮問你,何以你請那甯遠吃酒,卻偏偏把本宮關了起來?”
“這……殿下,草民……”
“好了,你不用說了!”
朱厚照一揮手,沖着旁邊的金吾衛道:“餓這些流民一天一夜,不得給他們吃的!”
劉六哭笑不已,餓上一天一夜算不得什麽,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面呢。
他很清楚,自己和兄弟們犯的是大罪,能保住腦袋已經很好了,至于接下來如何,就要看天命了。
此等大案,應該交由大理寺和刑部處理吧?
即便甯公子能保住大家一條命,可終究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啊。
這時,甯遠趕了過來,見朱厚照正在小黑屋門口,忙走過去:“殿下,您跑來西山作甚啊?”
朱厚照哼了一聲:“本宮就是不忿,這些混賬何以隻請你喝酒吃肉……”
甯遠不自覺翻白眼。
這事還沒過去呢?
您堂堂太子殿下,跟這些流寇較什麽勁呢。
當即,他拉着朱厚照道:“殿下,先别管這些小事了,卑下這裏有一件大事。”
朱厚照一聽是大事,眼睛頓時冒光。
大事好哇,非大事何以彰顯孤之威武?
“快說,什麽大事!”他忙催促的問。
“邊上說!”
甯遠将朱厚照拉到一側,鄭重其事道:“殿下,此事若說起來,那是利國利民之大事!”
朱厚照更是神色大振,激動萬分:“老甯,你可别賣關子了,快說吧。”
甯遠緩緩吐出三個字:“養馬戶。”
“養馬戶?”朱厚照挑眉。
“對!”
甯遠循循善誘道:“殿下,您想啊,這夥流寇爲何會出現?是因爲給朝廷養馬,導緻他們壓力加重,活不下去了,才幹壞事的,可若有法子,使這些養馬戶無需養馬呢?”
朱厚照眼睛轉了轉。
養馬戶不用養馬,自是能減輕壓力,沒了壓力,便能活的輕松些。
可是,養馬戶若不養馬,朝廷的馬匹供給又是一個問題啊。
“老甯,到底是什麽法子啊?”他好奇的問。
甯遠道:“農戶養馬乃文皇帝定下的規矩,極難改之,卻不得不改,有一法,曰貼銀改地。”
朱厚照不解:“何解?”
“從農戶中挑選養馬的好手,轉移到适合養馬的地方,就如西山養豬一樣,集體養殖,如此一來,養出來的戰馬不但質量好,還訓練有素,騎乘起來更加順手。”甯遠說道。
朱厚照一陣沉思。
霸州等地農戶養馬,一戶人家養幾匹,養出來的戰馬參差不齊。
有的人家照料的好,戰馬自然體态強壯,若照料不好,則戰馬虛弱。
可想而知,虛弱的戰馬上了戰場,定會大大影響官軍的戰力。
甯遠見狀,繼續道:“殿下,此法若能施行,将大大減輕霸州等地農戶的負擔,這日子過的好了,又有誰願意落草爲寇呢?故而,此法乃影響幾十萬、甚至百萬的農戶啊!”
“嗯,有道理!”
朱厚照深表認同。
确實是影響深遠的大事啊!
養馬的問題不解決,以後就很容易出現流寇,若解決了,最起碼可以讓霸州等地的農戶輕松許多。
“老甯,這事,本宮幹了!”
朱厚照躊躇滿志道:“不,是本宮自己幹,你可千萬别摻和,清剿流寇之事,本宮功勞匪淺,卻全被你占去了,還挨了巴掌……”
說着,臉色竟是有些幽怨。
甯遠強忍着笑意,不住點頭:“成,殿下放下,卑下絕對不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