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大喝,吓得前方幾人當時一個激靈。
尤其是裸着雙臂草莽裝扮的劉二二,雙腿哆嗦,回頭一看,見高頭大馬之上正坐着一名錦衣公子,居高臨下。
他眼瞳頓時收縮,大聲道:“跑,快跑!”
其他幾人警戒着,神色嚴肅道:“二二,眼下隻有他一人而已,怕他作甚,即便是官軍又如何,咱們幾個聯手,幹脆除了他算了……”
“跑!跑啊!”
劉二二大急,拼了命似的推着其他幾人,而後轉身過來,展開雙臂,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攔着甯遠。
這時,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放眼望去,近百名錦衣衛訓練有素,正急速趕來,那幾人不敢耽擱,拔腿就跑。
臨走前有一人還不忘放狠話:“狗官,你敢動我兄弟,就等死吧!”
甯遠面色如常,審視着劉二二,平靜道:“你不跑?”
噗通!
劉二二當即跪下,一頭嗆地:“公子,小的有罪,要殺要打,悉聽尊便!”
甯遠點了點頭。
倒也是條漢子。
方才,即便是他騎馬追上來,劉二二也可以跟其他幾個人跑掉的,如此一來,即便他能騎馬繼續追,也要考慮孤軍深入的安全問題。
畢竟對方五六個人,要弄他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可以說,劉二二在一瞬間做了抉擇,爲了那幾個兄弟也好,爲了他這個公子的安全也好,直接放棄了抵抗。
唰唰唰!
百名錦衣衛趕來,紛紛抽出長刀,面色不善的盯着劉二二。
甯遠冷着臉,有些不耐煩的揮手:“抓起來,送去西山,本官親自審問。”
不多時,衆人回到西山。
劉二二被五花大綁,放置在一個黑漆漆的小房間内,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見滿嘴流油的甯遠搖搖晃晃走了進來。
“嗝!”
甯遠打了個飽隔,随手解開劉二二身上的繩子,懶洋洋坐下,還不等開口,劉二二又是咣當一下,跪在了地上。
“還别說,這東坡腿放置些許時間,口感更佳。”甯遠呲着牙道。
“公子,小的有罪,小的,萬死!”劉二二深深扣着頭。
“你何罪之有啊?”甯遠問。
“小的賣了香皂的配方,該死!”
“賣了多少銀子?”
“五十兩!”
“那你可知本公子又損失多少銀子?!”甯遠猛然喝問。
“這……這……”
劉二二結結巴巴,幹脆一橫脖子:“小的有罪,公子是打是殺,小的絕不皺下眉頭。”
甯遠冷笑:“所以,本公子把你們安置在西山,讓你們吃飽喝足,你們便是這般回報本公子的?一切都是本公子的錯?”
劉二二已是滿面漲紅,說不出話來。
羞愧難當!
若是沒有公子,他們這些流民大部分都要活活餓死,可以說公子對他們有再造之恩。
而他劉二二,卻将香皂的配方偷偷賣掉,簡直豬狗不如。
“小的……請公子賜死。”劉二二的臉紅都快滴血了。
“你死了就能挽回本公子的損失?你可知,因爲配方洩露,本公子足足損失了數萬兩銀子!若不是因爲本公子技高一籌,百善鋪子仍舊能維持,你們這些人統統要餓死!”甯遠喝問。
劉二二啞口無言,身軀不斷顫抖着。
忽而,他似是想到什麽,忙激動道:“公子請放心,那壽甯侯肯定沒好果子吃的,他若敢繼續售賣香皂,定不得好死!”
甯遠神情一震。
線索這不就來了?
他并不在意劉二二賣了配方,本也打算稍微懲戒一番的,可聽這話,劉二二定是跟那夥流寇牽扯上了。
這番攻心之戰有效果啊!
緩了緩心虛,甯遠沉聲道:“所以,你就要夥同那一夥流寇,劫持壽甯侯張鶴齡?”
“是!”
劉二二咬牙切齒道:“當日賣配方之時,小的并不知道買主是壽甯侯,更不知會對百善鋪子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壽甯侯這王八蛋敢打百善鋪子的注意,那就是要斷絕西山大家夥的口糧,敲他一萬兩銀子都是輕的了。”
甯遠輕輕點頭。
無疑了!
那夥流寇确實跟劉二二有關。
他深深吸氣道:“那你可又知道,本公子奉陛下之命,清剿你等流寇?”
劉二二身軀一怔,恍然回味過來,忙道:“公子,那些兄弟皆是小的老鄉,小的出賣他們是不義,欺騙公子您同樣是不義,小的,什麽都不會說的。”
甯遠忙道:“本公子懂你的爲難之處,可你總應該知道錦衣衛中的内賊是誰吧?”
劉二二緊閉口舌,嗆地不起。
甯遠不由得一聲歎息。
真是懷疑什麽,什麽成真。
錦衣衛當中,果然有叛徒啊!
可劉二二又不能亂說,一旦說出來,沒了内應通風報信,那夥流寇也就危險了。
“哎,算了算了,本公子也不爲難你,你走吧,以後要好自爲之,切不可再加入那夥流寇了。”甯遠一副無力的樣子。
劉二二驚疑不定,小心的站起來,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倒退着向外走。
這時,甯遠雙手捂面,長歎道:“想本公子臨危受命,清剿流寇,此番若是不成,大概,會被貶爲平民吧,算了算了,平民就平民吧,當個富家翁也挺好。”
門口處,劉二二愣了愣。
流寇事件對公子影響這般大嗎?若不成則前途無望?
如公子這等好人若是一路高升,那是天下百姓的福澤,一旦被貶,便是大明數千萬百姓的損失啊。
猶豫着,他小聲道:“公子,錦衣衛的内應小的不能告知,隻能告訴您那人姓馬,是個千戶,言盡于此,願公子長命百歲,小的……告辭。”
“好的,隻是……走?你走得了嗎?”
甯遠猛然睜開眼,一揮手,頓時有幾名錦衣衛沖進來,刹那間又将劉二二抓了起來。
“這……”劉二二已是傻眼了,驚慌的看向甯遠:“公子,您……不講信用,您……”
“本公子跟你講信用?”
甯遠冷哼,直接一腳将劉二二踹翻:“放虎歸山,讓你重新加入那夥流寇嗎?你要真想死,本公子可以成全你,可你要繼續做壞事,本公子豈能容你?”
劉二二瞬間啞火,老老實實。
公子竟是猜到了他要重新去找那些老鄉兄弟的心思。
一番攻心戰後,甯遠神清氣爽。
錦衣衛内應大概确定了,接下來調查起來就容易了許多,畢竟錦衣衛可是當今最令人恐懼的組織之一。
“去看看唐大才子吧。”
甯遠笑了笑,隻走了幾步,便來到另外一個房間。
此時,唐寅正滿臉的焦急,一見甯遠,便忙開口:“大人,大人,學生不是流寇,請大人聽學生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