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緩緩睜開眼,呆愣的看着老舊帷幔、桌椅、朱紅的門窗,心下茫茫然。
這是古代?
在床側,一名中年男子正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兒啊,我的兒啊,你死的……好啊……”
甯遠更是一頓:“……?”
死的好???
就在他驚愕之際,頭腦間迅速浮掠一段記憶,逐漸明白過來。
他穿越了,來到類似于古代大明朝的弘治十一年,還是京城甯府上唯一的大少爺。
按理說這身份足夠他吃喝不愁,可偏偏攤上一個坑爹,幾乎把家産都敗光了,偌大甯府所有值錢的玩意幾乎全賣了,前幾日,甚至還要賣地。
在這個時代,人們把田地看做性命一樣重要,賣地幾乎就是賣命。
也正因爲如此,甯遠氣火攻心,直接昏死過去,再醒來,便是現在了。
慘呐!
别人家都是崽賣爺田不心疼,而自家倒好,爺賣崽田,完全不管他這個唯一兒子死活了。
可既然穿越過來,上輩子又沒什麽牽挂,肯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甯遠深深的醞釀情緒,正準備“醒來”,旁邊的老爹甯合雍又開始号了。
“兒啊,爹對不起你啊!”
“爹無能啊,犯了錯,把祖宗傳下來的文安伯爵位給丢了。”
“沒了爵位,甯家也就完了,以後呢,你也隻能過苦日子了。”
“一切,都是爹不好。”
“兒啊,你死了,也就不用遭罪了,死……死的好啊!”
甯合雍鼻涕一把淚一把,哭的傷心欲絕。
甯遠身軀一僵,這番話竟很有道理。
因擔心自己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所以自己還是死了好……可總感覺那裏怪怪的呢。
再次醞釀情緒,甯遠做出難受的樣子,艱難的發出呻吟聲。
“咳咳……”
他費力睜開眼,看了看老爹以及身後的衆人,滿是不解:“大家夥這是幹嘛呢?甯府有喜酒吃嗎?”
額!
本有些悲傷的氣氛驟然冷寂下來,一個個瞠目結舌,張大的嘴巴幾近脫臼。
醒了?活了?
衆人傻傻的看着,有些膽子小的甚至一個轉身向外跑去。
該不會是詐屍吧?
“兒啊,你……”
甯合雍猛然一驚,卻半點不怕,随即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好,太好了,祖宗有德保佑我兒一命,哈哈哈,我的兒啊,你可是差點吓死爹了!”
頓了頓,他又一臉關切的問:“兒啊,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說話之時,喜極而泣,一雙老眼淚水縱橫。
這等真情實感也是讓甯遠心下觸動。
上輩子他是孤兒,沒有家人也沒有親人,甯合雍發自肺腑的關切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便搖了搖頭:“我沒事,父親盡管放寬心。”
衆人見甯遠與正常人無異,放心下來,先後祝福,無非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什麽的。
喪事變喜事,甯合雍大手一揮,留下衆人吃喜酒。
三兩杯酒下肚後,甯合雍站了起來。
“趁着大家夥都在,剛好可以商量賣地的事宜。”
“甯府的日子過不下去了,現将百畝良田便宜出賣,一畝隻要二十兩銀子。”
“有買地的兄弟抓緊機會啊,莫要錯過。”甯合雍呵呵笑着。
額!
衆多賓客皆是神色古怪。
甯合雍賣地……對大家來說是好事,畢竟田地這東西不是你有錢就能買到的,而一旦買到手,那就是永久的。
可借着這個由頭賣地,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就好像甯合雍利用甯遠詐死,把大家“騙”過來,讓大家競價買地似的。
但很快,衆人的疑惑就被第一道聲音蓋過了:“這百畝地,二十兩銀子,老夫要了。”
“二十兩是不是少了點?某出二十一兩。”
“二十二兩……”
“二十四兩。”
衆人出價的熱情遞增,眨眼間一畝地的價格就攀升到二十五兩。
甯遠着實被老爹這騷操作震驚了。
自己剛剛“大病痊愈”,就借着酒宴拍賣田地?
要知道,京畿附近的田地資源一直都很緊張,現在二十多兩銀子賣出去,以後就算出雙倍的價格也未必贖得回來。
關鍵時刻他不得不出聲:“老爹,今天你賣掉一百畝,明天賣一百畝,甯府的千畝地用不多久就會賣光,到時候怎麽辦?”
“況且,現在甯府的用度暫時還夠,哪裏到賣地的地步?爲了出去耍嗎?”
甯遠表現出不悅的神色。
本心上他倒不在乎賣地,甚至不在乎甯家是否有地,因爲無論怎樣,以他的眼識都能賺來甯家資産數倍的銀子。
作爲一個文理科都半吊子的、尤其喜歡大明這段曆史的高知識分子,在這個落後的時代,他有太多的可能了,賺錢,不就是動動手的小事兒嗎?
可問題是……丢人呐!
賣地,對不起甯家的列祖列宗,那是大不孝,要被無數人恥笑的。
老爹不仁不義不孝,讓别人怎麽看他?
他也跟着丢人啊!
“兒啊,爹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面對甯遠的诘問,甯合雍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神情:“甯府快支撐不下去了,況且……爹外面還有點債……債。”
“多少?”
“大概……嗯,也不是很多,萬把兩銀子吧。”
“……”
甯遠實在沒眼看了。
坑爹,這爹果然夠坑的!
他總算明白爲什麽之前的甯遠會被生生氣死,太能敗家了,根本不爲後代着想啊。
可攤上這麽一個爹,他又有什麽辦法?
隻能幹瞪眼認了!
一萬兩銀子嘛,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畢竟這個時候的銀子還是很值錢的,一兩大概相當于後世的七八百塊。
“爹,我隻問你一句,以後,你還敗家不?”甯遠認真道。
既然重獲新生,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甯府繼續落敗下去吧?
再者,以他腦子中的存貨,賺錢簡直不要太容易。
“不了不了。”甯合雍苦笑着,讪讪擺手。
“好!”
甯遠點頭,深深吸了口氣,朗聲開口:“既如此,這一萬兩的債,我擔下了!”
“不僅如此,以後甯府的擔子,我亦一力擔之!”
甯遠大氣又豪邁。
不就是賺錢嘛,小事,不出十年,賺他個大明首富又有何難?
而衆人聽了這話,皆是訝異萬分。
好小子,竟要一人扛起甯府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