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擎劍,在呼号大風中一聲怒吼。
“雨來。”
随着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猶如勒令似的,雲墨再度翻滾,而後……
“咔嚓!”
陰暗的幾乎都看不見手指的天空下,一道閃電仿若随着方才那一聲雨來行令似的,驟然劃破天空,刺眼的電光滋啦啦,如同要将天空撕裂似的,自中間處向兩側極速蔓延。
電若遊龍驚四方,叱咤莫幻照心堂。
城外,萬千百姓眼見那警世的雷聲,眼瞳瞬間收縮,皆驚懼不已。
這……竟……當真可以?
無數人倒抽涼氣,着實被吓到了。
炸開始,幾乎所有人對這求雨儀式都沒當真,其一的對于這位衛國公并不是那麽信任,其二是……當下這求雨的模樣太過寒酸簡陋,一個破祭壇,呆呆站着許久,而後終于拔出那祭壇上面的桃木劍,一聲大吼……雨就來了?
許多人對此懷疑不已,但……随着這驚雷的出現,許多人都一陣心驚與駭然。
看這樣子……好像有點意思,一場雨……馬上就來了。
還真行?
弘治皇帝也是屏氣凝神,暗感詫異。
好小子,這簡陋的求雨儀式……似乎真有用啊。
難道說,這小子當真會求雨?
怎麽可能呢?
對于其他道士作法,或可騙一騙普通的百姓,實際上,卻是假把式,是假的。
說不好聽些,若這世上當真有神仙的話,那與他這個皇帝哪個更大啊?這是挑釁皇權啊。
直至此刻,感受這随着甯遠的動作,他好像看到什麽似的,一場大雨……真的要來了。
“轟隆隆!”
在那閃電過後,似乎很久,有雷聲自上空傳來,其陣勢猶如千軍萬馬沖鋒一般,一層又一層,先後銜接,滾滾而來。
聲若悶鼓,震顫的人心都在哆嗦。
“呼呼呼……”
刹那之後,狂風大作,沙塵呼嘯,仿若要席卷人間似的,直刺的人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
而後……
“哒哒哒!”
聲音短而急,如同豆大似的雨滴倏地落下,拍打在場下數萬百姓頭上、肩頭。
“下雨了!”
“雨來了,下雨了!”
“雨,是雨!”
短暫的呆愣後,無數百姓皆激動起來,多擡頭望天,驚喜萬分,蹦跳着,歡騰着,任由大雨拍打在身上也無動于衷,隻顧着歡喜。
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衆多朝堂大員先是驚詫,對此情形感到不可思議,後,也跟着松了口氣。
“這小子,好本事,驚當真可以求雨下來……”
許多人咂舌,實在是因爲這求雨之事,非同尋常,太不可思議了。
勒令龍王,号令大雨,簡直就是神仙本事啊。
祭壇上,眼見一場大雨下來,他也是悄然松了口氣。
這求雨雖是很冒險,可雨下來了,那什麽……也算是裝的“圓滿成功”了。
不容易啊。
他哪裏會什麽求雨的本事,不過是天空上的雨水聚集的差不多了,兜不住了,這才掉落下來。
感受着大雨拍打在身上,他暗自一個激靈,旋即……刷!
他立刻收起桃木劍,嘴角顫抖。
可能許多人不知道,在這大雨天,雷鳴電閃,舉着個木棍子向天……這不是找死嘛?
但凡雷電順着下來,肉體凡軀的,咔嚓一下,注定死翹翹啊。
“好險啊……”
他暗自慶幸,跟着也不敢在高處逗留,強鎮定着走了下來。
“陛下,臣,幸不辱命,勉強求雨而來。”他躬身。
“好!”
弘治皇帝重重點頭:“不錯啊,你小子……行。”
對于這場大雨,他很清楚,實在是太重要了,堪稱是活人無數,北直隸過千萬百姓将因此受益,功勞甚大。
“陛下,雨太大,小心臨着着涼了。”太監蕭敬提醒,言外之意是打道回宮。
弘治皇帝嗯了一聲,卻是面相了正在大雨中狂歡的無數百姓。
刷刷刷!
四周的禁軍立刻行動,自四方向中間圍攏一丈左右。
萬千百姓見了,突然明白過來,旋即……噗通,有人率先跪下。
其他人見了,自也明白,下餃子似的跪地。
此間甯遠高聲開口:“臣甯遠奉旨求雨,僥幸成功,特此繳旨!”
這是說給萬千百姓聽的,說明此一番求雨是奉旨的,最終的根本以及功勞等,都是皇帝陛下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千百姓其其高呼,是真的感恩戴德。
這一場大雨,意義非同尋常,堪稱是就活了大家夥的命啊。
如此恩德,自當誠信感謝啊。
弘治皇帝見狀,平靜的說了聲平身,這才轉身回宮。
是日,如同夜晚似的,天色黑咕隆的,大雨一直下,啪嗒嗒敲擊這房頂。
甯府,甯遠坐在涼亭之中,旁邊放着一個小火盆,驅散濕氣。
“所謂的罪名都洗脫了啊。”
太子朱厚照笑了笑:“挺好,本宮就知道,你小子敢答應的事情,就沒有幾件是辦不到的。”
甯遠一臉的平靜。
他惹得龍王一怒,繼而導緻佞臣的事情洗脫了,蒼天不降雨等嫌疑也都沒了。
但……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啊。
“心裏有氣?”朱厚照問。
他很清楚,百姓們眼看着不降雨,将所有罪名都推到甯遠身上了,對甯遠相當的憎惡。
要知道,先前,甯遠可是相當值得尊敬、敬重的人。
從人人敬重,到人人大罵,顯然這小子心裏多少會憋着點氣。
“有點,但不多。”甯遠開口。
他早已将這些看透,百姓們憎恨他,也隻是找個宣洩口,宣洩蒼天許久不下雨的焦急與憤懑。
這些,是可以理解的。
“那終究還是有氣的,心寒啊,反正換做本宮是相當不爽的。”
朱厚照歎氣:“去宮裏喝點?”
甯遠搖頭:“等明日的吧,陛下會召的。”
朱厚照哈哈大笑:“你小子太小心謹慎了,那就在這裏喝,你去準備點。”
不多久,酒菜上來,二人便開始喝了起來。
不似往日推杯換盞,涼亭中的氣氛有些壓抑。
朱厚照卻不管許多,大咧咧喝着,差不多到量的時候,又自顧自離開。
東宮。
弘治皇帝正笑呵呵陪孫子,這是他極少能開懷大笑的時候。
不知等了多久,朱厚照回來,太子妃才帶着黃孫離開,大殿也安靜下來。
“那小子都說了?”弘治皇帝開口。
“本來想說的,但沒說。”
朱厚照擡起頭,似乎借着幾分酒氣,他定定的看着弘治皇帝:”父皇,一定要這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