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铎女帝瑪格麗特拉長聲調,不知覺間,卻是望向甯遠所在的方向,輕輕一笑。
這一刻,盡管甯遠垂着頭,卻仍舊感受到數道目光打了過來。
他想罵娘。
什麽玩意啊?
我大明皇帝問你是否還有其他要求,你這娘們看我幾個意思啊?
搞得……好像有什麽事似的。
他暗暗握拳,又氣又沒轍。
很明顯,瑪格麗特這是在給他找事,在挑矛盾。
若他隻是一個無名小卒也就罷了,可現在他是大明的國公啊。
而今大明一共才有多少個國公啊?
英、國公、魏國公、保國公、定國公、黔國公、成國公,這麽幾個,再加上甯家的信國公、衛國公兩個,可以說,攏共還不到雙手之數,甯家獨占兩個。
如此煊赫的世家,跟你都铎女帝有牽連?
簡直就是找死啊!
“這位便是衛國公了吧?恭喜恭喜。”
瑪格麗特看着甯遠,笑着道:“說來,若非衛國公,我都铎還未必能以如此速度拿下海盜國,在此,朕還是要感謝你一番的。”
甯遠:“……”
謝你大爺啊。
他一陣憤懑,着實後悔跟過來,早知如此,幹脆跑路好了,何必遭受如此煎熬。
“身爲大明臣子,爲君分憂,本理所當然,您不必謝。”
他第一時間表明态度,強調自己的身份。
瑪格麗特卻是不在意:“朕謝你是其一,這第二點嘛……”
她拉長聲調:“第二點便是衛國公大人,在對戰海盜國大軍之時,将帥風範盡顯,睿智老辣,着實教人佩服。”
甯遠:“……”
他幹脆低着頭,不再言語。
故意的。
這瑪格麗特一定是故意的。
引戰!
拉仇恨啊!
上側,弘治皇帝也是暗暗皺眉。
他向瑪格麗特詢問是否還有其他要求,結果這瑪格麗特看向了甯遠。
換而言之,這都铎女帝要求,與甯遠有直接關系。
于是他也似笑非笑似的望向了甯遠,神色平和,跟着随意似的道:“所以呢?女帝陛下,您的要求是……”
瑪格麗特莞爾:“大明陛下,我這個要求很簡單,不許大明衛國公插手任何關于海盜國的事務,是……任何時候!”
弘治皇帝沉吸一口氣。
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都铎女帝竟是畏懼甯遠在行軍打仗時候的本事,故,提前提出此要求?
譬如日後大明與都铎瓜分海盜國之後,但凡出現任何摩擦,都不得教甯遠插手?
“原來如此,這要求雖是古怪些,但朕相信,大明與都铎乃是長久合作關系,更不會出現矛盾,故,我大明這個武将不得插手海盜國事宜,朕,應允了。”
弘治皇帝大大方方的答應下來,笑容堆滿了臉面。
下側,甯遠算是恨死了瑪格麗特。
你這提的……都是什麽要求啊?
啊?
大明與都铎是合作關系,同時也是競争關系。
于競争關系中,你不懼怕整個大明,倒好像更懼怕他甯遠一人?
豈不是說,他甯遠對于都铎的威脅,比整個大明都大?
真是……天坑啊!
要命!
一個臣子,比整個朝堂的威脅都大,任由那皇帝再大度,也無法容忍這等臣子存在啊。
“如此,便這麽定了,還要勞煩大明這邊拟定文書,改日簽訂。”
瑪格麗特說了一嘴,起身離開了。
甯遠看了看,感受着養心殿中焦灼的氣氛,很是壓抑,也借口離開了。
待得安靜下來,弘治皇帝一手拾起毛筆,寫寫畫畫不知多久,突然玩笑似的開口。
“這臭小子啊,被加封爲國公,當然值得慶賀,卻也不至于如此膨脹啊。”
三位閣老眉眼下垂,仿佛沒聽到一般。
這話,接不得啊!
“罷了,三位師傅也去休息片刻吧,朕累了。”弘治皇帝開口。
三位閣老退卻,轉而回到内閣。
四下無人,李東陽漫不經心似的開口:“陛下是仁孝的君王,繼承大寶十七年了,都不曾毆打過任何一名臣子的啊。”
謝遷更是直接:“甯遠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麽?他當真不怕死啊?”
“看不懂喽。”
劉健慢悠悠說了嘴。
許多事情不方便直說,但身爲閣老,他們當然清楚,西邊諸多小國之所以出現如此局勢,多半是那甯遠的“功勞”!
這若是再加上那實力毫不遜色于大明的都铎女帝的一番言語,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那小子在作死。
譬如那都铎女帝對于甯遠的态度。
當着大明皇帝的面,直接提及都铎對于大明的一個主将多少帶着畏懼,幾個意思?
無論怎麽看,那諸多言語之中,至少是帶着幾分離間意思的。
除此之外呢?
可又隻是簡單的離間?
很玄妙的,卻又不能直接明白說出來。
也是此間,公主府。
在面見弘治皇帝後,都铎女帝瑪格麗特便趕了回來,公主朱秀榮正在府上,二人便簡單閑聊了一番。
“哦,對了,姐妹,恭喜啊,你附近又榮升了。”
瑪格麗特很随意似的道:“說來,來到大明這麽久,還未去你家做過客,不知是否有幸叨擾一番啊?”
朱秀榮略微側目。
做客?
去甯府?
她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甯遠,可礙于顔面,最終還是輕點頭。
“陛下您想要去甯府做客,那是甯府的榮幸,您且稍等,我這便安排去。”
朱秀榮說着,轉而離開。
一番安排之後,一行人便來到了甯府。
此一間,甯遠正坐在亭子之中,左右煩悶着,于是喝了點小酒。
而後……他便看到了瑪格麗特和朱秀榮并肩而來。
一刹那,他立刻提起精神。
那瑪格麗特竟然來了甯府?
哈?
作甚啊?
再者,無論怎麽看,人家女帝過來,甯府這邊都應提前得知消息,而他明明在府上,竟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他直接看向了朱秀榮,投去一個不解似的眼神。
朱秀榮卻好像沒看到似的,在一側賠笑。
這時,瑪格麗特也是注意到甯遠,笑了笑,湊前幾分:“好巧啊,衛國公,您竟然也在家,說來,擇日不如撞日,朕還要多多感謝您能牢牢牽制海盜國大軍呢……”
甯遠:“……”
他深深沉了口氣,起身簡單躬,又平平淡淡的客氣兩句,徑直坐下。
瑪格麗特也不在意,湊到跟前,坐在了甯遠對面,主動聊了起來。
不多久,在朱秀榮的安排之下,便有一個個宮女走來,吃食酒菜等擺上。
“陛下,您先聊着,我這邊還有些事要稍微處理一下,失陪。”她開口。
“啊,好,你先忙着。”
瑪格麗特随意說着,目光卻是很快轉移到甯遠的面上。
此間,諸多宮女皆侍候在遠側,亭子之中僅有二人,相對而坐。
瑪格麗特便也不再掩飾,似笑非笑似的道:“怎地,不滿意?”
甯遠好像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飲酒。
瑪格麗特便溫和了幾分:“我這麽做,也是爲了你好,你不是一直擔心被大明朝廷針對嗎?現在不是很好,我向大明朝廷将了一軍,說明了你的重要性,你便不會有危險了,是吧?”
甯遠有些厭煩:“我隻警告你一次,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亂摻和,否則别怪我翻臉。”
瑪格麗特忙是改了口吻:“好好好,知道啦,嗨,反正到頭來都是結果都是一樣的,來,看看。”
說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甯遠心底一個激靈,眉頭挑起:“什麽意思?”
“啊……”
瑪格麗特微微猶豫了下,又随意大笑:“沒意思啊,朕是說,你作爲主人家,便是這般款待客人的?沒看到客人正餓着呢嗎?來,吃!”
她拾起筷子,盯着眼前的幾個小菜,大快朵頤起來。
甯遠帶着疑惑,又看了看,最終沉默下去。
在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爲……出什麽大事了。
這若是真出事……可就不大好辦了啊!
好在沒出事,那諸多事宜便可以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了。
沒一會,瑪格麗特大概是吃飽了,又拍了拍肚子,心滿意足的樣子。
“對了,對于海盜國的事情,我根本是懶得理會的,可大明皇帝竟然隻要了數分之一的地盤,我未免有些愧疚啊……”
她略微一頓:“這樣,除了先前談好的事情,我将海盜國的地盤拿出來一般,送給大明,如何?”
甯遠又好像沒聽到似的:“那是陛下您的意思,與我無關。”
瑪格麗特莞爾:“那好吧,便這麽定了。”
她笑着起身,滿意的離開,留下一臉青紅皂白的甯遠,如坐針氈。
原本,在這關鍵的時刻,一個衛國公的身份便足夠他受的了,卻不想,瑪格麗特這邊竟又架起一把火,将他給炙烤上去。
不好辦了啊!
而就在他爲此而擔憂的時候,一則消息傳到了弘治皇帝跟前。
“禀陛下,今年來,北直隸旱情遍地。”
“尤其以京畿附近很是嚴重,百姓們的地,多被旱災所困。”
“這兩日,京城南十二裏左右處的盧溝河本将近幹涸,卻是突然出了些問題。”
“那本不多的河水……竟是無端沸騰起來,如煮開水一般,蒸汽氤氲。”
“百姓們皆驚恐不已,說……說是龍王發怒了。”
嗯?
在聽聞“龍王發怒”幾個字時,弘治皇帝立刻嚴肅起來。
這世上是否有神仙啊、龍王等,至少他活了四十多歲是未曾見過的,但自古來便有這傳說,百姓們皆深信不疑。
眼下,突然出現了這龍王一怒……怕不是有大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