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
被封爲國公,且還是一門兩國公,當然是值得大慶大賀的大好事。
可偏偏,這個國公的爵位來的時機不合适。
太顯赫了。
那徐家一門雙國公是怎麽來的?
人家那還是文皇帝時期,且在靖難的時候立下了極大的功勞,再加上徐家乃是仁孝皇後的娘家,當時的定國公徐增壽更是文皇帝的小舅子,在靖難之時立下赫赫功勞,多賞個國公也實屬正常。
而甯家呢?
雖也是皇親國戚,可相比起來,其他幾個國公一脈,多少都比甯家強的,底蘊也更多。
在這等情況下,隻是因爲他甯遠立下不少的功勞,便如此獎賞……更像是一種催命符啊。
就如那免死鐵券似的,看似免死,實則就是催命的玩意。
然,這聖旨已然下來,衛國公的封号也定了下來,即便他這邊不願意,也隻好接受了。
“恭喜,恭喜啊!”
“哈哈,恭喜甯兄弟。”
“要恭喜繁昌侯……哦,不,是要恭賀我們的衛國公,國公大人!”
是日,甯府大門大開,往來賓客,絡繹不絕。
甯遠雖是心下有苦,卻隻得忍着,面上堆滿笑容,迎送衆多客人。
直至酒宴結束,衆多客人離開,府内才稍稍安靜幾分。
這個時候,太子朱厚照悄然趕至。
“哎呀,老甯,恭喜啊!”
朱厚照大咧咧道:“這才對勁嘛,咱妹夫,爲大明立下汗馬功勞,早就應該封國公了,嘿嘿,莫說其他,等到本宮……咳咳,你懂得,你就請好吧。”
甯遠:“……”
還請個屁的好啊!
他一陣無奈。
按照這大舅哥的意思,估摸着等皇帝陛下大行之後,他登臨大寶,可能想着進一步給他封爵。
追封爲王?
可别鬧。
當下這一個國公,已然給他帶來許多壓力。
他還年輕,這日後說不得還能立功,到那個時候便不好封賞了,再加上這一門雙國公,說不好聽些,等到百年之後,這兩個國公的位子怎麽世襲啊?
“本宮知道,你或許有些壓力,但問題不大!”
朱厚照擠眉弄眼:“咱都有個大外甥了,你跟妹子還都很年輕,繼續生啊。”
甯遠:“……”
生孩子這種事,是說生就生的嗎?
那也要天時地利人和的啊。
再者即便機會合适,根據大明律法,女孩子是無法繼承爵位的,那就必須要再生一個。
問題,太多了。
最大的問題則是突然降下這麽一個國公,他可能會面臨一些未知的危險。
人情世故這些東西,他太懂了。
有些人,或許能認可你一個國公的功勞,但未必架得住……嫉妒啊!
這一嫉妒,暗中給你下絆子,或許問題不是很大,但終究煩人,也容易招惹是非。
“哎,來說說,當了這衛國公,感覺如何?”
朱厚照有些激動,感覺像是比他自己加官進爵還要開心似的:“這封号可不一般啊,大名鼎鼎衛國公李靖,堪稱是大堂戰神,而今我大明的衛國公,嗯……也是戰神。”
甯遠白眼:“殿下,您再這般捧殺,咱哥倆還是斷交吧。”
朱厚照滿不在意的哼了聲:“咋就是捧殺了?哥這是真的爲你開心,無趣,走,喝點。”
夏日炎炎,二人便落座涼亭,喝點小酒,閑聊起來。
酒至半段,朱厚照突然開口。
“對了,老甯,最新消息,都铎那邊赢了,一番攻擊之後,直接是将海盜國皇室給打崩。”
“現在是問題是如何統禦海盜國。”
“說來,這裏面的功勞當然都是都铎的,跟咱大明沒太大關系。”
“可一旦海盜國完全交由都铎統禦,恐對咱大明不利啊!”
“此事,你怎麽看?”
哦?
甯遠微微側目。
自都铎三十萬大軍進擊,才過去一個多月,這麽快便将海盜國給打下來了?
速度有點快啊。
要知道,對于海盜國,自古來經曆的許多王朝之中,隻有前元的開國皇帝忽必烈兩次出兵攻打過,結果,皆以失敗而告終。
說來,這海盜國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都铎大軍能在短短一月内将其打下,實力也是不可小觑啊!
而既然打了下來,自是要考慮統禦事宜的,若不然……那不是白打了嗎?
那如何統禦呢?
甯遠微微皺眉,沉思許久後,想到什麽似的,最終搖了搖頭。
對于治理方面,他有太多的心得了。
隻是面對這個海盜國,尤其是中間還摻和了都铎……準确來說大明這邊想要橫插一腳以統禦,倒是個麻煩事。
“殿下,臣沒有任何看法。”他直接開口。
“放屁。”
朱厚照很是不滿:“你小子壞水最多了,你說沒主意,誰信啊?放!”
甯遠頓了頓:“罷,臣本不好開口的,畢竟此時與臣本身無關,即便要商量,也要幾位閣老、六部九卿來商議,臣……”
朱厚照直瞪眼:“知道知道,麻麻鎖鎖的,像個婆娘,直接說。”
這下,甯遠倒也不好再裝下去,壓低聲音道:“有兩點,其一看都铎的态度,其二,盡量不要考慮真正的統禦。”
嗯?
朱厚照有些訝異。
這第一點他自是能理解,因爲海盜國主要是都铎打下來的,如何治理、瓜分地盤什麽的,自是要跟海盜國商議,如若那都铎女帝實在不同意大明摻和進來,那……也就隻得算了。
可那第二點是怎麽回事?
不考慮真正的統禦?
按理來說,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地盤,如何有不治理的道理啊?
莫說什麽難治理什麽爾耳的,那交趾在文皇帝時期不也難治理?
到頭來怎地了?
還不是老老實實的?
“你小子是不敢說話了?就這般敷衍孤?”
他帶着幾分不滿:“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又何必說這等屁話呢?”
甯遠瞥看了眼,旋即低頭倒酒,大口喝了數杯之後,才一聲歎息:“都是真話,至于爲何……臣便不方便說了。”
若換做是繁昌侯的時候,跟這位大舅哥,他當然是敢說真話的。
可現在,一門雙公爵,位高權重,顯赫大明朝野,那話,可就不是随便說的了。
除此便是,他作爲一個公爵,一個武勳,總是“插手”朝政,是大忌諱。
越是位于高處,越要想着明哲保身、急流勇退。
——除非你想幹些掉腦袋的勾當。
“行吧,真煩人啊,明明都是公爵了,反而越發的小心翼翼,本宮就不懂了,這什麽朝廷啊。”朱厚照很是煩悶。
“殿下,慎言。”
“慎言個屁啊?本宮就說了,能怎地?來,有能耐廢了本宮?”
他挑眉瞪眼:“太煩了,爺爺的,喝,喝完就去篡皇帝老子大位。”
甯遠:“……”
這位太子殿下當然什麽都敢說,便是一萬個不小心中傳出去一次,也無關緊要,哪怕說什麽篡位爾耳的,被百官知道了,最多也就是責罰一番,影響不大。
可于他而言,卻是一句錯話都不能說。
所謂伴君如伴虎,從來不是一句屁話。
轉來翌日,早朝。
甯遠本是不想去早朝的,卻是被朱厚照拉着,來到奉天大殿跟前。
這一日是大早朝,百官在列,根據秩序,甯遠站在武勳第二排,左右看看,一個個皆年齡不小,唯有他一個小年輕站在前面,顯得格外的紮眼。
感覺就像……沐猴而冠似的,很尴尬。
不多久,早朝開始。
一番見禮後,弘治皇帝簡單與百官商議了一番,主要說的也都是關于恢複諸多産業的事宜,大大小小,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跟着,弘治皇帝回到養心殿後,又傳了都铎女帝,而甯遠,也被留了下來。
二帝相見,簡單寒暄之後,都铎女帝落座,談起了關于海盜國的統禦一事。
“都铎之所以能以如此速度打下海盜國,主要還是大明這邊挾制了海盜國的主要攻擊力量。”
她開口:“所以,對于治理海盜國一事,我都铎願與大明均分。”
很大氣!
以至于令得弘治皇帝等人皆側目。
一定說來,大明攻打海盜國方面,非但沒有立功,反而還要多謝都铎攻打海盜國,給了大明這邊喘息的機會,尤其是外興安嶺那邊餘下的六萬大軍,已得到海盜國被攻破的消息,接下來定是不攻自破的。
如此,在對于海盜國治理方面,大明本是不能插手的。
可偏偏,這都铎女帝開口便将海盜國的一半給讓了出來,令人很意外。
說不好聽些,即便都铎與大明表面上是合作的關系,但畢竟建功不多啊,如何能均分?
“都铎陛下,您嚴重了。”
弘治皇帝開口:“對于海盜國,我大明是沒有想法的,當然,海盜國給我大明帶來的損失,朕覺得或可以清算一二。”
看似謙虛的話語下,卻是帶着幾分強硬。
清算賬目。
海盜國攻打大明,給大明帶來了嚴重的損失,而今戰敗,可不要賠償一二?
但要知道,而今的海盜國已然被都铎給打爆了。
這賠償……要誰來出?
“大明陛下是想教朕拿錢嗎?”都铎女帝瑪格麗特淡淡問。
“拿倒不是。”
弘治皇帝也笑着:“這具體事宜如何,我等可以慢慢商量嘛,商量着來。”
瑪格麗特點頭:“那便商量着,大明這邊,想要如何?”
弘治皇帝猶豫了下,說出了最終的目的:“這裏,歸我大明如何?”
瑪格麗特順着看去,眼見這位大明皇帝竟是将海盜國南邊一塊區域給劃了進去,不禁笑了出來。
這海盜國土地狹長,由諸多大大小小的島嶼構成。
而大明皇帝所指的,正是最南邊的一塊區域。
這意味着什麽?
要知道,都铎的位置在西邊,想要治理海盜國,便要跨越無盡海洋,來到大明西邊的大明海。
而一旦教大明掌控了海盜國南邊的區域,便等于掌控了都铎進入海盜國的必經之路。
此行徑,看似在索要賠償,實際目的卻是防範都铎。
“朕倒是無所謂。”
她渾不在意似的道:“方才,朕說過了,願意與大明均分海盜國地盤,莫說海盜國南邊數分之一,便是拿去一半,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
弘治皇帝又是詫異。
這都铎女帝……未免太大方了吧?
就好像是對海盜國當真半點不在意似的。
出動三十萬大軍,好不容易攻打下來,便這般棄如敝屣了?
“您可是有其他要求?”弘治皇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