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該做的,他差不多都做完了。
至于佛郎機和叛賊楊斌具體如何,便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了。
而之所以提醒這兩方勢力,是因爲先前兩方勢力曾經向廣西府營救過他,雖說未能奏效建功,但至少人家出動了不少的兵馬。
算是還了一禮吧。
“怎麽說?”
眼看離開的楊斌和佛郎機主将,甯遠自陰影處走了出來:“恩情還完了,你是否準備參戰呢?”
佛洛伊苦笑:“我至少還是要盡一點力的,不能說不打,也不會打的太狠。”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畢竟那兩方都能勉強算作是他的恩人,恩将仇報多少不好。
那也就隻能假裝打一打!
“可以,那麽就給你一個任務,守着東邊!”甯遠開口。
“明白,一定會守住,不會放走任何一個敵人。”
佛洛伊瞬間會意。
目的很簡單,讓他在東邊堵着路。
目前的局勢來看,楊斌占據了很大的地理優勢,尤其是紅楓湖一帶,又是山又是水,擋住了佛郎機的七萬大軍。
而在西邊呢,也是将主要道路給堵住了。
佛郎機這邊若是跟楊斌打的話,那麽局面又會回到先前狗咬狗的局面。
若不打,佛郎機身處貴陽城,很是被動,并不安全。
可若要逃呢?
西邊、南邊,再加上東邊都被堵了,唯一的路便隻能是向北的。
而在北邊,可是還有這一條大河阻攔着呢,且越靠近北邊越逼近大明的腹地,也會很危險。
“接下來,就要看楊斌怎麽辦了。”佛洛伊望向了西邊,忽而有些期待。
他,該說的話說了,想來,楊斌也大概感受到了危險,那麽……那狗東西會怎麽辦呢?會放棄與佛郎機的仇恨嗎?
也是此間,紅楓湖上。
自大泥亞營地回來之後,楊斌整個人都是懵的。
感覺……自叛亂開始,他好像都生活在謊言之中。
就沒有一個靠譜的!
指望大泥亞,大泥亞被甯遠困着,直接是令他折損近五萬人馬。
跟着,大泥亞這邊又将他給騙的團團轉,直至今日方才真正确定“事實”。
事實就是……他果然被騙了。
還有便是指望佛郎機……佛郎機這邊更不靠譜。
你說大泥亞騙人吧,最多也就打一打你兵馬,可佛郎機呢?
那狗東西竟然是将他的老家财産、糧草等都給抄了個遍,簡直可恨到骨子裏。
換而言之,除了他一開始購買的一些火器還算貨真價實外,其他……都是假的!
隻此一點,想想便令人……揪心、難受,想哭。
于是在默然許久後,他來到紅楓湖,一葉扁舟,一人漂流,放空自己。
夜朗星稀,水面上彌漫着一層濃重的水汽,将他整個人都給困住似的,看葉不清,很是朦胧。
“煙籠寒水月籠沙!”
“紅楓困我佳年華。”
“青龍何時騰空起。”
“兩個婆娘抱娃娃……”
他有感自語似的,胡亂改編了一首打油詩,旋即不禁一陣苦笑。
說來,自叛亂開始……就仿佛一場夢似的啊!
到得當下,已是身處不可想象的爲難,動辄九族、乃至十族都要跟着遭殃。
而他所遇到的最大的問題也就從如何繼續向下攻擊變成了……如何躲過這場危機。
是戰嗎?
固守在這紅楓湖,等待甯遠大軍打來?
還是收攏兵力,想辦法找到一條可撤退的路?又能退去哪裏呢?
亦或者……繼續打佛郎機?将先前那丢失的銀兩等給拿回來?
太難了!
因爲這三條路的任何一條,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那甯遠當真有實力将我三十萬大軍和佛郎機的七萬精銳大軍都給滅了?不會吧?”
他突然坐起,深深皺眉,對此表示深深的懷疑。
若那甯遠當真這麽強的話,還策反大泥亞什麽啊,直接一路平推過來,滅了大泥亞、再滅了他跟佛郎機啊。
耍這麽多的陰謀詭計,還不是意味着其本身的實力,并沒那麽強?
但……萬一呢?
便是那一萬中可能的一種,是真的呢?
到那個時候,又要如何應對?
“報,佛郎機主将來訪!”此間,有侍衛走來。
“哦?他來了?呵呵,叫過來吧!”楊斌哼笑一聲,多少帶着些譏諷。
現在,害怕與擔憂的人可不止他一個,還有佛郎機呢。
且相比于他自己,佛郎機那邊更危險,畢竟西邊和南邊都被他給封鎖了,再加上甯遠的威脅,可謂是雙重的危險。
很快,佛郎機主将來到小船之上,四下看了看,見一片靜谧,不禁長歎一口氣。
“你想說什麽?”楊斌問。
“在這等大亂的四方世界,能有這樣一個安靜悠閑的地方,真是舒服極了。”
佛郎機主将感慨:“現在,我也沒什麽所謂的野心了,能回去佛郎機……現在應該叫都铎更合适了吧?能回去哪裏,找個安靜的地方,過着平淡日子,挺好!”
楊斌哼笑:“現在知道平淡是福了?”
“平淡是福,對,就是這個意思!”
佛郎機主将點頭,跟着嚴肅了幾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要面臨甯遠和大泥亞聯合的攻擊!”
嗯?
楊斌側目。
那大泥亞主将雖說也是叛徒,可不久前還認真的警醒他們兩個,真要打起來……不會跟甯遠站在一條戰線吧?
在他看來,那大泥亞即便的投降,最多也就是偏向甯遠一點而已,不至于再舍命幫助甯遠的。
“你不懂的!”
佛郎機主将搖頭:“這裏面的事情,比你想的複雜的多。”
頓了頓,他補充:“這麽說吧,大泥亞已經被打怕了,現在就是那甯遠的一條狗,指東不敢向西!”
嘶!
楊斌暗抽了一口涼氣。
這麽強?
把大泥亞都給打怕了?那大泥亞非是主動向甯遠投降的?
“根據我們先前的估測,那甯遠大概有一萬多精銳大軍!”
佛郎機主将眼睛深邃:“這些兵力,便是單兵作戰能力不弱,卻也無法滅了我們兩路大軍,唯一的解釋便是……甯遠來了幫手!”
楊斌詫異:“什麽幫手?朝廷這會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四處作戰,兵力和銀子都不多,哪裏來的幫手?”
佛郎機主将搖頭:“你就沒想過先前的甯遠爲何會一直拖着嗎?也就是所謂的玩陰謀詭計?”
楊斌眉目一定。
這話……有些道理啊!
先前的甯遠,确實沒這麽主動攻擊過,主要還是以拖爲主。
譬如在圍困大泥亞的時候,諸多行動都隻是小面積的進攻,未發起大規模的大戰。
一定要說的話……
想着,他不禁回憶起那自平地驟然炸起的足有一裏路寬的大火球……太可怕與驚心。
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爲啊!
一旦那甯遠在對戰他們的時候,使用出那種大火球……嘶,不敢想。
“那大火球一定是有問題的,應該需要很的準備時間,且也受制于地域的限制!”楊斌突然開口。
“這就不知道了,具體如何,怕也隻有那甯遠自己知道。”
佛郎機主将跟着苦笑。
事實上,他所擔心的事情,也多半來源于此,那大火球,憑借人類的軀體,根本就頂不住。
若說被炮彈擊中或還能生還,一旦被那大火球給打炸,莫說生不生的了,骨頭渣子能找到就不錯了。
至于說單兵小隊,還隻是次要的。
等一下……
“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那甯遠拖延時間,是爲了等待更多的……單兵小隊?”
“哈?”
楊斌詫異:“我大概能理解這個單兵小隊,隻是我有一點很不理解,那小隊……真的很強嗎?”
佛郎機主将猶豫了一下,一時間竟是有些無語。
因爲,迄今爲止,他這邊還未見識過單兵小隊,至于說其具體戰力如何,西邊諸多小國之中,怕也就隻有都铎的諾森伯蘭伯爵體驗過。
那是單兵小隊唯一的、僅有的一次全力作戰。
甚至在圍剿大泥亞的時候,這小隊都未曾發揮全部戰力。
這……想想便有些可怕啊!
“如果是你單兵小隊的話,你能大概判斷有多少兵力嗎?”楊斌問。
“不清楚。”
佛郎機主将搖頭:“但,根據猜測,至少在兩三萬人!”
楊斌又問:“那我們兩個聯手的話,能擋得住嗎?”
佛郎機主将再度搖頭。
實在是因爲這事……根本就猜不出一個底來。
旮剌比海一帶,一夜突襲都铎兩千餘人,外加兩千多廢物似的海賊,根據事後的推測,大明那單兵小隊折損極少。
這也就意味着,那單兵小隊怕是有着以一當五,或者是以一當十的實力。
何其的可怕與恐怖?
這若是再加上大泥亞那邊的四萬大軍……
“楊斌兄弟,我知道先前的一些事情我做的不好,在此,我誠摯的給你道歉,請你原諒。”
“另外,我要強調的是,那佛洛伊說的很有道理!”
“他沒說讓我們聯手對抗,而是柔性勸導我們逃離這裏!”
“所以,我希望你最好能放棄偏見,咱們想法子……跑路吧!”
“再不跑,恐怕就來不及了啊!”
一番話之下,直接是令得楊斌徹底沉默了。
他想過好幾種可能,譬如要如何應戰甯遠,或者是否繼續攻打佛郎機。
結果,到頭來,他所面臨的,竟是他想都沒敢想的一種可能。
跑,且還要聯合佛郎機,組團跑路!
攏共三十七萬大軍,還要抓緊跑路!
這……簡直就是大明幾千年史上最大的笑話。
“我把你所有的銀兩,都還回來!”
最終,佛郎機主将實在挺不住:“而且我也道歉了,至少,你先放我們離開好不好?我也會駐紮在紅楓湖附近,随時接應你!”
楊斌沉吸一口氣。
這一次,他确實有些動心了。
佛郎機将所有擄掠他的物資、金銀等還回來,又駐紮附近随時支援。
那也就意味着,他這邊憑借三十七萬大軍,可攻,也可以随時撤退。
“成,那就這樣,你最好快一點,我要着手不知戰場了。”
他直接答應下來,目光不禁凜然的望向了東邊。
那甯遠不是強嗎,不是肆無忌憚嗎,不是要以極少的兵力攻打他們兩方大軍嗎?
來!
試一試!
具體如何,打過才知道!
“都說老虎的皮鼓摸不得……老子偏不信……偏要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