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顧老冷靜了下來，随之開始解釋其中的原委。
“方興，雖然這個斬屍的替代項目你參與不多，但這一次我所遇到的難題，卻非你不能解決。”
“想必你也知道，斬三屍的難點并非把三屍剝離出身體，而在于平衡二字。”
“以我自身爲例，我原本也是擁有三屍的。
然而，斬屍失敗導緻三屍與本體平衡被打破。
之後，惡屍顧衡無限膨脹，他不僅融合了善屍和自我屍，而且最後還要反過來吞噬我這個本體。
多虧了方興你出面幹預，我才能借集體意識，暫時壓制住惡屍苟延殘喘至今。”
“哎，這麽多年研究下來，我深知平衡二字的實現難度有多大。
思來想去，我認爲光利用蜂巢核心從物理層面控制三屍還不夠。
必須雙管齊下，換個方向從意識層面入手，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三屍背離本體的問題。”
方興聞言點了點頭，他對顧老所說的話十分認同。
三屍本質上也是人意識信息的一部分，元神當中的本能對應了惡屍，識神當中的經驗對應了自我屍，真神當中的存粹神性則對應了善屍。。
唯有斬除三屍，純化本我，才能夠讓自身意識升華，這是維度飛升的必由之路。
無論是原始本能中同類相食的極惡，還是後天通過學習所形成的自我，亦或者由系統置換而來，創生萬物的神性純善。
這些太過存粹的東西，都是飛升過程中不必要的，也是需要剔除的部分。
正因爲如此,想要晉升高階才必須斬屍。
隻有将三屍剝離,修士才能通過純化的本我意識,感受到其他維度的召喚。
這是返璞歸真的一步，也是由神到人的華麗轉身。
司命、神主、真人，從這些境界尊稱的變化,也可窺見一斑了。
面對飛升的誘惑，區區神道也隻能被修士舍棄,淪爲高階修士善屍這樣的角色。
言歸正傳,想要在不傷及本我的情況下,将三屍從身體裏剝離出來，并且還要讓他們服從本體的調度,實操起來的難度之高可想而知。
善屍隻有神性的部分，是最容易安撫的。
自我屍相對也比較安分，隻要本體不像“伏羲”那樣遺忘自身,還想要自我了斷,華仙這個自我屍應該也不至于反叛。
在所有的三屍反叛中,惡屍是最常見,也是最難處理的。
惡屍是元神中最存粹的原始本能，是個體在逆境中爲了求活,一代一代遺傳下來的信息烙印。
古往今來，隻要面臨天災人禍，同類相食就沒有斷絕過。
這便是本能驅使下,求生欲作祟的結果。
在三屍之中，最自利的不是自我屍,而是受本能驅使的惡屍。
如果沒有特殊的手段鉗制惡屍，他十有八九會下克上,對修士本體産生惡意。
即便是斬屍系統，也隻有在初次使用時,有一次建立三屍平衡體系的機會。
稍有差池斬屍就會失敗，一旦失敗将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斬屍失敗之人的下場會和顧老一樣，被門派勢力無情舍棄，淪爲棄徒。
當然，說起來挺慘，但顧老也算風光過。
大部分修士連接觸斬屍系統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不簽訂協議給門派勢力賣命的話，那麽化神期将是大多數修士的修煉終點。
當初，方興之所以願意幫顧老，也是想要爲自己找條出路。
“這些年我思來想去，始終覺得隻有将意識歸于永恒之境，才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三屍反叛。”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構建格式塔。”
方興知道，所謂格式塔就是将個别意識串聯成一個整體，使之不再孤立。
讓每一個意識成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關聯而又彼此獨立。
格式塔和蜂巢意識最大的不同點在于，蜂巢是集中于一點的單個意識，所有蜂巢内的工蜂，都需要在蜂巢主意識的支配下行動。
在蜂巢意識的内部，不允許個體有淩駕于蜂巢意識之上的行爲，哪怕蜂巢讓手下工蜂去死，也不必須貫徹執行。
一旦出現反抗，那就是反常個體，是需要清洗的存在。
而格式塔就不一樣了，它與其被稱爲意識，不如叫現象更恰當一點。
格式塔将個體意識串聯，但它卻允許個體保持獨立性。
形容起來，格式塔就像是歸類遊戲中，所畫的圓一樣，被這個圓圈住的個體意識,就會被視同一個整體。
而隻要利用格式塔，将三屍和本我意識全部圈住，理論上确實就可以解決意識内讧的問題了。
而更妙的一點就在于，就算本我磨損三屍消亡，格式塔都不會損失分毫。
就算圈裏的東西都沒了，甚至圈子本身都磨損了，但這依舊是一種現象，根本無損于格式塔本身。
将意識整合爲格式塔，并最終歸于一種意識現象，确實是攥取永恒的最好方式。
不過，在聽到顧老的提議之後，方興還是忍不住眉頭緊蹙的說道:
“真難爲顧老你能想出這麽個主意，不過格式塔可不是那麽好搭建的。
時至今日，這都僅僅隻是一種構想罷了，就連神通廣大的門派勢力，似乎都沒有嘗試成功過。
顧老，不是方某推诿。
你如果是讓我幫你研究這東西，那我可真的沒有半點頭緒。”
顧老聞言，笑着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方興，這世上如果有能成功構築格式塔意識的人，那麽這個人非你莫屬。
因爲你擁有獨一無二的集體意識，除了智械以外，你是我所知唯一一個可以串聯他人意識的人類。
這種能力不同于歸一派度化皮囊的下三濫手段，是真正基于意識所形成的局域網絡。
而構築格式塔的前提，恰恰就需要這種串聯意識信息的能力。”
耳邊聽着顧老略顯狂熱的話語，看着他目光炯炯的注視着自己。
方興突然反思，之前自己是不是把話說的太滿了，這老頭子分明是打算拿自己做實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