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幾輪東升西墜，山中不知多少春秋。
這日中午，杏花山，青竹小院。
午飯過後，院外夏蟬開始聒噪，吱吱一片。
炎熱的暑氣炙烤着，空氣有幾分炎熱，小院屋檐下，有“吱呀”聲輕晃。
循聲而望，堂屋門前，西邊屋檐，李玄抱着一個女娃躺在搖椅上，一上一下搖晃。
口中輕哼着小調，懷裏的多多蜷縮在他懷裏似乎睡着了，隻是時不時，嬌小的身子似乎驚了，抽搐一下，而李玄這時會一隻手輕輕随着調子輕輕拍打着她的小背。
而在搖椅腳下，一白一黃兩隻大狗，并排躺在一邊，蒼老不少的大白用一隻爪壓在大黃脖子處，用舌頭舔着大黃的頭。
而大黃則舒服地眯着眼，舌頭搭拉在地上，像是傻大兒。
離楚地風波定已過半月，多多這些日子變得嗜睡，總要李玄抱着，才能安心。
李玄心中明了原因，卻也奈何，有些東西需要時間去靜靜撫慰。
這些日子，他已将這樁承負想了個明白，多多身上所謂的“先天道果”，閃爍的經文，皆是來自他所熟悉的故鄉道藏。
回想當初，他初流落這方世界，常常誦經寫字，這個隻有三四歲，懵懂如白紙的女娃喜歡粘着他，坐在一邊安靜，不哭不鬧。
他當時怎能想到，他所誦經言，在這個尚處懵懂的女娃身上留下道種，在日後歲月無聲中，悄然綻放，脫離了軌迹。
久聞江湖雜記中，有得道之士樹下久誦經言，其周身山石，草木日久得道開智。
但當初李玄在女娃家才待了月許他想不通。
他在心中隐約有些猜想，此方天地感應玄妙，就算是修行者心中立證發願，天地也能感應，生出異象，爲其頌證。
他所念道藏經文，皆來自故鄉，一段未出世的經言于此方天地流轉，引發天機，連沾染這樁承負頗深的他都法眼難明，脫離掌控。
天機難測，越是走到李玄這般境界，越發對天地感覺敬畏。
那些江湖少年郎，鮮衣怒馬，轉身踏入江湖，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年少輕狂，也許在那些天地大神通者眼裏，顯得有些稚嫩了。
“唉”
李玄輕歎了聲氣，悠遠的思緒收了回來，眉眼低垂，看了下懷中睡着的多多，那可憐的小模樣，讓道心堅定的他也化作一片柔軟。
“先生”
“先生”
就在這時，院外杏花林傳來了孩童稚氣的呼喊，聲音有些大喘氣。
沒過幾個呼吸，一個六七歲的孩童穿過杏花林小跑着來到栅欄外。
看模樣，虎頭虎臉，正是那開頭時山下杏花村放牛的牧童虎娃。
牧童虎娃這兩聲叫喚，直接把懷裏睡覺輕，容易受驚的多多吵醒了。
“沒事，别怕。”
李玄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撫着，然後把她抱起，從搖椅上起身。
“虎娃，進來吧！”
李玄對這虎頭虎腦的牧童，笑着招了招手。
那牧童便開了栅欄門。
小步子扭捏着走進了小院。
走到李玄面前，笨拙而怪異地行了一個村長爺爺囑咐他必須給先生的禮，剛才的跳脫不見，變得乖巧，還有些羞怯。
“虎娃，今日怎麽這時候想起上山來了？”
李玄另外騰出的一隻手摸了摸這小子的腦袋，顯然熟悉。
山下的村民平時是不上這杏花山的，一是村長嚴令禁止，二是村民都對李玄表示出的尊敬。
虎娃這孩子性子跳脫，有時候偷偷跑着上了山，來到小院看先生。先生經常教他一些他不明白，他卻覺得很厲害的道理，他平日裏最喜歡吹的牧笛曲，也是先生教的。
隻是，最近山外邊的動靜很大，聽說不太平，村長爺爺管他管的嚴，警告他不許來山上了。
于是，他有一些日子沒來看先生了。
許久不見，有些羞怯，但見先生如往常一般又摸他頭，虎娃瞬間變得開心起來。
小孩子心思就是如此！
“先生，這是您要的種子，村長爺爺交代讓我來的。”
虎娃仰着頭，開心地伸出了小手，手裏捏着好幾個小紙包。
“是這樣，辛苦你這小家夥跑一趟了！”
李玄接過，往袖子裏一甩，抱着種子的紙包就不見了蹤影。
他平日裏沒開墾菜地，吃的都是山野之物，清風霜露，如今家裏又添一人，考慮到多多，他決定還是種些地。
他收下種子，再看，虎娃正好奇地擡頭看着他懷裏的多多。
懷裏的多多大眼睛裏也恢複了一些生氣，也有些好奇地看着虎娃。
李玄眼神一閃。
把多多從懷裏放下來。
對虎娃說：“虎娃，你帶着多多妹妹玩一會！”
有些東西大人也許沒辦法，但純真的孩子間或許可以。
虎娃聽到先生如此說，小男子漢似得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多多面前，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叫虎娃，多多妹妹，我們去玩好不好？”
多多起先有些小害怕，轉過頭大眼睛望着身後站着的李玄。
“别怕，跟着虎娃哥哥去玩吧。”
李玄鼓勵地點了點頭。
多多這才小心地伸出手。
虎娃略大的小手牽住了多多的小手，随後歡呼雀躍地牽着他往院外跑。
嘴裏說着帶她抓什麽。
“慢點，别跑遠了！”
李玄像家長似得對着院外囑咐了一句。
不遠處杏花林，傳來了虎娃的應答聲。
李玄頓在原地看了半晌。
杏花林裏，虎娃帶着多多在林子裏追蜂捕蝶，時不時找點山裏的花朵摘下，吸裏面的蜜。
小多多原本的有些怕生，在虎娃這跳脫的性子帶動下，眼睛漸漸有了生動。
李玄嘴角淡笑望着兩個孩子的背影，心裏放松了不少。
“如此便好。”
他嘴上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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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