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滴落,接觸到冰冷的地面,瞬間化爲了冰晶。
楚行雲凝視着水流香,頓感心頭一顫,宛若是感覺到了什麽,聲音微顫的道:“流香,你聽我解釋。”
這一道話音,透着強烈的虛弱,就連楚行雲的步伐,都顯得顫顫巍巍,然而,水流香卻沒有任何的動容,清秀精緻的面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隻見她的嘴唇咬得更緊,鮮血,一滴滴劃過面龐,落到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倘若細細望去,還會發現水流香的雙手,早已緊緊握住,甚至越握越緊,指尖刺入掌心血肉中,同樣滴落着鮮血,在地面化作一朵朵刺眼血花。
兩人,四目,深深對視。
但,他們之間卻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高牆,将其阻攔住。
楚行雲感覺心髒一陣生疼,他繼續向前踏步,一步步靠近,水流香的雙手,卻是握得更緊,眼眸中無數情緒閃爍,很亂,比呼嘯的寒風還要淩亂。
嗡!
就在楚行雲走到水流香的面前之時,不知道爲何,缭繞在兩人之間的寒風,戛然而止,水流香那緊握的雙手,也在此刻松開了,眼波徹底平複下來。
她将目光從楚行雲的身上移開,蓮步向後挪了挪,随即轉過身,一步步走入了風雪之中。
“流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楚行雲的雙眸陡然凝固,他一邊呼喊着水流香,一邊向前踏步,本是深邃的漆黑眸子,不知何時變得空洞,神光一點點消散掉,透出強烈的虛弱感。
然而,楚行雲依舊踏着步伐,踏入了滾滾風雪之中,不斷靠近前方的那道倩影。
正如夜血裳所說,以楚行雲此刻的修爲,即便掌握着無與倫比的靈魂神通,他的靈魂之力,也無法維持長時間維持霸天斬魂劍,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在水流香的腦海深處,楚行雲不僅維持霸天斬魂劍,甚至多次出劍,将夜血裳的靈魂絞殺殆盡,連一絲碎片都沒有留下。
如此消耗,何其的龐大,已經讓楚行雲的靈魂幹涸殆盡。
這一點,楚行雲自然知曉,但他依舊咬緊着牙關,穿梭于風雪之中。
他隻想要水流香能夠停下腳步。
在自己生命即将消逝的最後一刻,他隻想再多看看水流香,哪怕隻有一眼……
不求原諒,不求挽留,隻求那輕輕的一次回眸……
呼!
便在此刻,寒風,再度呼嘯而起,很冷,似能刺心。楚行雲的靈魂,混雜在凜冽的冰雪暴風中,不斷散去,視野更是變得模糊,隻能隐隐約約看到前方的倩影,他吃力的伸出了右手,一點點吃力往前,微聲說道:“流香,你能否停一停,我,快要走不動了。
”
話音虛弱得仿佛要消弭于寒風之中,讓水流香的身體顫抖了下,腳步倏然停頓,她依舊沒有回頭,身體卻是在不住的顫抖。
但過了片刻,水流香的腳步,再一次踏了出去,更快,更疾,逐漸遠離了楚行雲,直到楚行雲的視野之中,唯有冷冽呼嘯的風雪,再無那一道萦繞于心的倩影。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眼簾中滲透出來,滑過了俊逸如妖的面龐,,如水晶般墜落到地面上.楚行雲的雙眸終于黯淡下去。
呼……
一道寒風吹過,楚行雲身體上氤氲着的黑色靈魂霧氣,瞬間崩解,支離破碎,消散于茫茫大雪之中……
呼呼呼……
寒風刺入心扉,越來越急了,好似在悲鳴,又宛若在譏笑。
很快地,楚行雲的身體,裹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就連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也化爲了霜白,如同化爲一座永恒冰雕。
在楚行雲的身後不遠處,夜千寒一直靜靜的站立在那。
她沒有動,也如同一座冰雕。
那雙幽紫動人的眼眸,早已經蓄滿了凄涼和哀傷,凝視着楚行雲逐漸凍僵的身體,嬌軀瑟瑟的顫抖着。
咿呀——
就在這個時候,她懷中的嬰孩,發出了一道細不可聞的聲音。
那是個女孩,眼睛很大,像夜千寒,眼瞳深邃,像楚行雲,皮膚白皙,精緻得如同瓷娃娃那般。
嬰孩似乎是餓了,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對着夜千寒不斷比劃着,夜千寒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寒意倏然消散掉,嘴角之處,遽然間揚起了一抹笑靥。
她凝視着自己的骨肉,嘴角保持着微笑,可淚水卻涔涔而下……
終于,她宛若下定了決心,雙眼居然微微閉合起來,一股渾厚靈光陡然綻放而開,籠罩住嬰孩,讓她不受寒風的侵蝕。
随即,夜千寒俯下了身子,将嬰孩緩緩放下,額頭輕輕抵着嬰孩的小臉,一動不動,隻有兩行淚珠滑動,潤濕了嬰孩和她的面龐。
這一幕,不知持續了多久。
當寒風停止吹拂之時,那裏,夜千寒的身影不見了,蜷縮在襁褓中的嬰孩,也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隻是她的面龐上,還留有一行淚水的痕迹。
周圍的人群凝着雙眸,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亦或者,他們不知道如何出言。
楚虎和甯樂凡等人低下了頭,表情沉重。
秦如煙和雪輕舞等女子咬了咬牙,嘴中,淡淡發出一聲聲歎息。
至于水千月,她則是背過身,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唯獨露出了一雙緊緊握住的玉手。
諾大一片峰巅,霎時死寂。
寒風不再呼嘯,暖陽重新垂落,但,這一片空間,還是很冷。
陽光照耀在楚行雲的身上,折射出了一抹抹冷光,他真的成了一座冰雕,默默注視前方。
但除了他之外,周圍地面上,有且僅有冰霜和風雪,無論是遙遠前方,亦或是身後之處,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
咿呀——
陡然間,沉入夢鄉的嬰孩,醒了。她好似察覺到了什麽,滿是焦慮的掃視着周圍,随後,一聲聲稚嫩的啼哭,從她的嘴中傳出,成了這片死寂虛空之中,唯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