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靈根……古木下,蘇甯望着臉色大變的老少,心下唏噓,在對方走進來前,他就已經開啓望氣術,進行了“鑒定”。
恩,那名老者的确有修行的痕迹,但很淺淡,也就入門,比普通人肯定強些,但很有限。
而且天賦狀況也很是一般。
相比較下,叫做呂青的少年就很有意思了。
蘇甯當初從系統手冊裏閱讀過關于天賦的資料,其中,就有五行靈根一說,與雪莉的空靈根一樣,同屬于珍稀物種。
身具火靈根者,于火系法術天然親和,一旦掌握,進步神速。
代價則是會承受烈火灼心之苦。
年紀越大,痛苦越甚,如果沒法提高修爲,遲早會被活活燒死。
這算他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例子。
至于方才的話,是基于邏輯進行的推測,不過從兩人的反應上看,應該沒錯了。
“散修呂和見過仙師。”沉默中,老人恭敬拜道,臉上忐忑又激動。
旁邊的少年有樣學樣,但眼睛止不住好奇望來。
仙師……蘇甯扯扯嘴角,說道:“我可當不起這個稱呼,好了,說說吧,你們的傳承?訴求?想要得到什麽,又想要付出什麽。”
呂和努力鎮定下來,顫聲道:
“我們的想法您已經知道了,至于傳承,老頭我也說不清了,家裏隻祖傳了半卷煉制丹藥的典籍,世代承襲,不過……也早已經沒了用處……”
蘇甯聽着,很快了解了情況。
這家與遲家的情況類似,但稍好一些,起碼還留有煉丹的手藝。
不過,因爲缺乏材料,祖傳的丹方大多數都沒有用處。
“所以,你們是想要從我們這裏獲取功法解決火靈根的問題?”兜帽下,蘇甯的目光從黑暗洞穿過來。
他故意運轉靈力,釋放出修行者的氣息……這可以對普通人産生一定的“威壓”效果。
這可以輔助望氣術觀察到的“氣場”變化,來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
然而,老人雖然畏懼,卻還是沒有退縮,道:“是!”
蘇甯繼續道:
“你說,你們這一支,已經記不得祖上的名字,也不清楚自己所屬的傳承,就連僅存的修行功法,也隻有殘篇?甚至不清楚它的名字?”
老人盯着那愈發強烈的壓力,咬牙道:“是!”
蘇甯沉默了下,說:“在這裏嘗試修煉下,我看看。”
老人大喜過望,忙看向身旁少年,眉目清秀而堅毅的少年點了點頭,在地上盤膝打坐,很快進入呼吸狀态。
縷縷星光入體。
隻是,功法隻運行了半個周天,就停了下來,他睜開眼,認真道:
“我隻會這些。”
意思是,呂家掌握的功法殘卷隻到這一步。
蘇甯沒說話,似乎陷入了思考,根據觀察,他已經看出,少年掌握的的确是人道參神契。
說明,祖上屬于組織。
隻可惜,因爲功法殘的有點過分……加上星空污染,雖然修煉了十幾年,可還是沒太大效果。
給他撿到了,至于五行法術,蘇甯還握有一本五行總綱,當然,相比下,他更期待的還是煉丹能力。
火靈根,催動丹火,會是什麽模樣?
他承認,自己心動了,不過,蘇甯也不好直接答應下來,應有的考察還是不能少,而且,他也需要核對下兩人的身份。
樹下,看到黑衣人陷入沉思,祖孫兩人也忐忑起來。
老人擔憂的是對方能否幫助,以及人教是否如傳言中那樣“正義”。
而呂青則是單純的期待,這個年紀,哪個少年不期待能跨入超凡大門?
認爲自己是特殊的那個?
與衆不同,成爲同學們談論中的,隐秘組織的一員,拯救世界?
事實上,經過這幾個月的發酵,呂青班級裏,幾乎所有同學都對人教,對官方殿堂心生向往。
而又因爲人教幾次三番的事迹,以及其神秘的行事風格,在中學生群體裏,更要比華夏殿堂更受追捧。
成年人或許更願意加入殿堂,相當于參軍,無論是保障,前途,還是别的什麽,都極豐厚。
而少年人的心思則更純粹一些,并不很在乎所謂的公家飯,鐵飯碗,因而,對明顯傳奇色彩更濃郁的人教充滿了向往。
這點,即便是因痛苦,相比同齡人,要更成熟的呂青也不能例外。
如今,他就站在奇幻之門的門檻上,隻要對面的人點頭,他的人生就能就此改變。
長久的沉默後,黑袍人終于開口了,他語氣平靜地說:
“恩,看樣子你們并沒有說謊,他的情況也的确很糟。
如果不是有半紙殘破功法壓制,恐怕情況要更差,而以他眼下的情況,如果沒有外力幫助,大概率活不過三十歲。”
老人呂和神情緊張,雖然作爲醫生,他對此有一定預料,可當人教強者也這樣說,那份焦急與緊迫一下子懾住了他。
然而下一秒,蘇甯的話卻令他跌入深淵:
“可是,我爲什麽要幫你們?這個世界上,飽受痛苦的人那麽多,對吧。”
呂和急聲道:“我們願意付出代價。”
說着,他從外套裏掏出一本舊書,遞到石桌上:
“這是我呂家世代傳下的丹方,煉制手法,我願意用這些來換取。這是一部分,還有一些在書房裏。”
蘇甯低頭簡單掃了幾眼,搖頭道:
“這些東西,對于普通人也許有吸引力,可我們并不缺。
事實上,我們組織内,就保存有更好的丹道典籍,況且,你也說了,當前這個時代,缺的其實不是丹方,而是煉制的材料,不是嗎?”
老人臉色一白,少年神情黯淡。
他們沒法反駁!
在他們看來,一個組織的修行功法,這當然是極珍貴的事物,而自家的丹方,或許在很多年前有價值。
可現在……連上面的藥材都沒有,那又有什麽意義?
至于錢,顯然,世俗上的金錢是沒辦法打動這樣一個強大而隐秘的組織的。
果然……還是不行嗎?
呂和神情苦澀,身體一點點佝偻下來,少年忙扶住他,說:“爺爺,沒關系的。”
說是這樣,可臉上的失望情緒仍舊無法掩飾。
“不過……”黑袍人話鋒一轉,道:“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什麽?
兩人豁然擡起頭,驚訝地望過來。
蘇甯微笑道:“沒有無來由的幫助,但這并不意味着我們拒絕幫忙。
你們既然找到了我,就該知道,我們一直在與妖魔鬥争,我可以給出一個機會。
加入我們,成爲我們的同伴,不過,這樣意味着,你們将一并承受這個使命。”
呂青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内心中,期望的就是加入人教,而非單純的治病:
“我願意加入!”
“你……”老人看向他,有些猶豫,可在看到少年那憧憬的眉眼時,終究沒有說話。
作爲長輩,他不想呂青冒險。
但同樣作爲長輩,他希望少年能走在自己向往的路上。
蘇甯繼續道:“不用急着回答,仔細考慮下,另外,想要加入,也需要通過我們的考核。”
“考核?”
“是的,”蘇甯瞥了眼那些丹方,将其遞回:
“拿回去吧,具體考核内容我們會進行商議,後續再行通知。不過,既然你們是丹道傳人,那煉丹的能力應該還有吧。”
老人自信點頭,旋即道:“可是材料……”
“再說。”蘇甯淡淡道,他已經有了些想法,但還需要确定,擡手将一枚玉符丢過去,他揮了揮手。
灰霧空間崩解,帶着兩人回到現實,解釋了下玉符用法,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應到什麽,朝店外看了眼,說道:
“就這樣吧,我還有事情要做,你們等後續通知。”
說完,他展開幻術,擦去了自己的存在,離開房屋,隻剩下祖孫兩人,吃驚地看着蘇甯消失在面前。
今夜,注定是個無法入睡的夜晚。
……
……
知草堂外,蘇甯倏然出現,目光鎖定了巷口,就看到不遠處,路燈底下,一輛輛黑色,特殊牌照轎車駛來。
目光投進去,可以看到車内的灰風衣制服。
“果然來了。”蘇甯并不意外。
從打呂家祖孫被盯上,他就知道,這件事很難瞞過官方。
而既然自己看上了呂青,那也必須替他處理好這方面的問題。
好在,經過了東京、長安事件,蘇甯早已不避諱與官方接觸,他欣然邁步走過來,一輛輛車,也發現了他,安靜地停在了路燈下。
蘇甯徑直走到爲首的車後門,敲了敲玻璃,車門打開,他自然地坐了進去,笑道:“好久不見,白閻羅。”
轎車後座,一身西裝的白起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果然是你們。”
蘇甯笑道:“你們留人在這邊,就該知道我們可能會來。”
白起有點郁悶:
“也未必啊,這個世界上不隻有你們人教,我還想着用這件事釣幾個别的超凡者,或者民間修行者,或者一些涉及超凡産業的商業組織什麽的。”
蘇甯詫異道:“你們殿堂也玩釣魚執法這套?”
白起一時語塞,過了會,兩人相視一笑。
白閻羅吐氣道:“長安的事,我聽說了,想跟你們說句謝謝來着。
我也有親人住那邊,昨天親戚給我打電話,誇了你們半天。
嘿,我大姨還把我訓了一通,老太太說我當了官,結果真正遇到危險了,還是靠你們救的。”
“我們的人隻出了一部分力,沒有京城和長安殿堂幫助,災難很可能就發生了。”蘇甯沒有攬功,坦然說道。
白起感慨道:“我是真沒想到,我們與你們,竟然會組隊戰鬥。”
蘇甯揶揄道:“我也沒想到,堂堂閻羅,會盯着兩個老弱。”
白起尴尬道:“這不是巧合嗎,我們聽說丹方的事後,就暗中摸底過了,确認那兩人清白,尋思着,肯定會很多人找過來,就順便砸了顆釘子。”
頓了頓,他試探道:“怎麽,是你們的人?”
蘇甯沒回答,望了眼車窗外的燈火,坦然說道:“不是,但與我們有些關聯,我不希望他們被打擾。”
白起笑道:“當然,這點事我應下了。不過,你們就不擔心,我們順藤摸瓜?”
蘇甯扭頭,那張用紫绶仙衣蒙着的臉上,目光平靜:
“如果截止目前,殿堂仍舊連瓜都沒摸到,那我可要太失望了。”
白起靜靜看着他,無奈道:
“和聰明人說話真沒意思。
沒錯,總部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資料,主要是從東京獲得的,不過具體信息被部長封存了起來,連我這個閻羅都沒權限獲知。
所以,除了部長以及機密部門外,我對你們确實一無所知啊。”
蘇甯有點好奇了:“爲什麽?”
他不意外殿堂追查到這些,更提早設置了身份“防火牆”,将蘇甯即代行者這個馬甲推到台前。
可官方竟然封存了資料,就很意外。
“不知道,也許是出于對你們的重視和拉攏吧,”白起滿不在乎地說:
“上級怎麽想,我這種地方官哪裏能揣測?
不過,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在乎這些了對吧,巨靈神尊、隻露過一次面的黑龍,解決了長安事件的左右使者,通靈師,代号雷,以及你,還有更多藏在水面下的成員……
随便拎出幾個,都足夠讓任何勢力重視了。
更何況,你們确實救了很多人,事迹有目共睹,聲望日盛。
其實,如果我是領導,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也希望和平共處,不希望惹毛了你們,對吧?”
蘇甯看着他,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白起歎了口氣,拉開西服口袋,将一個黑底燙金的證件遞過去:
“給,這是京裏剛發過來的,要我轉交給你們,算是個邀請吧,恩,他們還沒說這事?”
“證件不記名的,全國獨此一份,殿堂特約顧問。
啧,我還是頭回見,拿着這個,必要時候可以調遣殿堂在各地的人手,當然,隻限于一般性事件。
如果是比較重要的事,還是要上報請示的。
但類似于上次,你們要我部去舊巷蹲點那種事,不用麻煩來回發消息了,用這個就行。”
蘇甯接過來,翻開,發現還真是“特約顧問”。
本該貼着照片的位置是個條形碼,壓着層疊三重鋼印:
“這什麽意思?”
白起道:“沒什麽意思,就是希望和貴教加強合作。
長安的事,事發突然,但也促成了我們雙方的第一次合作,效果很好。
無論是出于答謝也好,還是确實希望,能整合力量,更好地對抗妖魔。
總之,上級想和你們的合作更深一點……”
“當然,我知道,你們肯定有秘密,雙方很難直接開誠布公,那就一點點來,停止對你們的調查,也算誠意吧。”
頓了頓,白起歎了口氣,認真道:“妖魔是全人類的敵人,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也是京裏的想法。”
蘇甯恍然,換位思考,這個拉攏合作的策略其實很好理解。
最早,人教剛出現的時候,表現出的實力并不太高,披着神秘面紗,自然很容易引起京城警惕。
畢竟,當時世界範圍内,各種超凡組織雨後春筍般,誰也不希望,國内出現個類似末日救亡會這種組織。
所以,反應比較激烈。
後來,魔都港夜戰後,這種态度有所改觀,雙方接觸,彼此交換情報,也停止了對人教的搜捕,轉爲暗中調查。
而到了東京事件,以及長安事件後。
人教的實力,以及所做所爲,立場,都令殿堂重新審視雙方的關系。
不過……蘇甯總覺得,這裏頭可能還有别的原因。
“好,我接受了。”蘇甯想了想,接過證件,笑道:“有津貼嗎?”
白起哭笑不得:“如果你願意主動公開身份,挂名官方,我可以給你申請。”
蘇甯笑笑不語,收起證件,問道:
“對了,長安事件裏,帶隊的怎麽不是呂鳳山?他說去做什麽任務了?”
白起點頭:“是。我們也不清楚他現在的狀況。”
“不方便說?”蘇甯試探。
白起道:“也不是,其實不算什麽秘密,東京事件發生期間,京城紅井基地發現地底有些波動,所以派他下去察看下。”
蘇甯心中一動,似笑非笑,試探道:“紅井……很危險的吧,他不怕污染?”
白起看了他一眼,心說人教果然對此有了解,點頭說:
“污染肯定有,但近來一直在減弱,而且,我們也在變強。”
是的,蘇甯能感受到,白起的血氣又上了個台階,應該是宇宙暗面上說的,新型藥劑的效果。
他在變強,其餘勢力又何嘗不是?
好事。
“你們對紅井的探索到哪個地步了?呵,不方便可以不說,我隻想确認一些東西。”蘇甯問道。
白起面露猶豫,說道:
“地步……不好說,現代設施進入紅井後大多會受到幹擾,我們也不清楚,距離井底還有多遠,不瞞你,我們甚至不知道,井底是什麽。”
“是彼岸。”蘇甯淡淡道:“星空彼岸。”
……
嘩啦。
夜幕下,海風腥鹹,運載着妖魔屍塊的非法運貨船于東海上航行,隻開了很少的燈。
“吃飯了,前原。”小谷中介邁步走出船艙,來到甲闆上:“你在看什麽?”
“魔都。”劍道少年前原一木轉回身來:“我們距離魔都不遠了吧。”
他期待地問。
小谷中介無奈點頭:“很近了,明天就能抵達,稍後我會嘗試聯絡正宗來接應,我們的船可沒法進入魔都港口。”
頓了頓,他擔憂道:“也不知道,正宗怎麽來拿貨,不走港口,這麽多東西很難運上岸啊,還有路上的檢查什麽的。”
“也許不進城市,而是直接去正宗的秘密駐地呢?”劍道少年猜測到。
小谷中介無奈道:“家主的話你都忘了吧?正宗可沒有我們入世更深,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哦。”
“進艙吧。”小谷中介拍了下少年肩膀,目送他離開,随意朝魔都方向望了眼,夜幕下,海上一片漆黑。
不知爲何,他忽然生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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