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4：38分，長安市外，某條公路上，蘇甯身影蓦然出現，落在地上，心頭感慨：
“這種能力要是能随時用就好了。”
魔都距離長安一千多公裏，可借助系統搭建的通道，轉瞬即至。
并且，這個通道還将維持到任務結束，以供他返回水央宮，方便至極。
将面闆折起，蘇甯朝前方望去。
夜幕中的長安市伫立于星月之下，如巨人于大地安睡。
開啓望氣術，原本平常的市區有了變化。
蘇甯沒有踏入妖魔覆蓋區，所以無法看到情報中的古城，卻發現，市區上空籠罩一層淡青色的薄紗，将整座人口千萬的城市罩住。
仰頭，兩片雲絮間，一彎明月湛然生輝，卻予人一種邪異感。
“咚！”
蘇甯忽有所覺，就見面前灰霧彌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蘿衣走出來：“我聞到了一股怪味。”
“怪味？”
“怪香的。”蘿衣說，憑直覺望向市區：“就在那裏。”
你對妖魔（食物）的感應真敏銳……蘇甯吐槽，笑道：“我正要找你呢，醒來的剛好，快變，帶我上天。”
……
殿堂的人要抵達，還須時間，蘇甯摸不準妖魔底細，謹慎起見，決定先做觀察。
騎上心愛的小蘿衣，很快的，他飛到市區上空，駕雲俯瞰。
“呼呼……”寒風呼嘯，蘇甯按下龍頭，雙眸燦燦，俯瞰下方城市，從這個角度，那層青紗愈發明确。
“蘇甯，你在看什麽？”化作黑龍的蘿衣好奇問，她不太喜歡駝人。
“你看，那些青氣在流轉。”蘇甯說。
望氣術下，他敏銳察覺，城中彌漫的淡青霧氣并非均勻分布，有五片區域，更濃郁。
如同棋盤上的五顆子。
“那是什麽？”蘿衣問。
“不知道，你循着飛一圈，我要仔細看看，注意，不要進入青氣罩子範圍裏。”蘇甯提醒。
一旦進入，就等同于跨入妖魔制造的精神領域，不好出來。
蘿衣領命，擺動龍軀，開始小心地貼在上空巡行，蘇甯則拿出手機，點開了下載好的電子地圖，找到了長安市。
并依據地上的标志建築物，記錄青氣分布。
等巡遊一圈完畢，兩人重新落在城外，蘿衣恢複原貌，仰頭望着陷入沉思的蘇甯，說：“你是不是要進去。”
“恩。”
“帶我一個呗。”蘿衣說：“睡得好累，我想出來透透氣。”
蘇甯看了她一眼，警惕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可不欠你什麽大餐。”
見蘿衣沉下小臉，他笑呵呵道：“我等下要和其他人一起，你這副樣子不合适。”
蘿衣看着易容後的蘇甯，很聰明地說：“我也會變的。”
說着，一縷縷黑火飄出，包裹了她。
很快，黑火散去，一個唇紅齒白，十歲出頭，身披青袍的小道士走出，眉心還點着一瓣蓮花，在蘇甯驚訝的目光中得意道：
“怎麽樣？”
小蘿莉秒變青衣小道童。
“這是什麽變化法門？”蘇甯吃驚了。
蘿衣皺起小眉頭：“不知道，這次睡醒後就會了。”
吃睡就變強……蘇甯感覺自己的系統不香了。
……
6：45分。
長安市外某條主幹道上，燈火通明。
在京城的調控下，所有路段已經封鎖，附近的城市的駐軍與抵達，一輛輛軍車擠滿了道路，蒙蒙亮起的天光灑落大地。
“情況怎麽樣？”當李歸背着降落傘，混同最後一批灰風衣從飛機上跳下來，趕到聚集點，忙問道。
因爲在魔都港事件中表現優秀，年後，他調任去了京城，這次也是作爲支援隊伍，火速趕來長安。
軍方飛機運載能力有限，二百名精銳分批抵達，這時候，晨光熹微的公路上，已經聚集起大批灰風衣。
“還那樣，”隊伍裏，一個眼睛很大的女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隊長，問這些有意思嘛？腦子有病？”
“趙曉琪，我都說了，上次那是人教成員冒充的我……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李歸無語。
趙曉琪，正是上次桃源浮陸，被蘇甯搭救的那個眼睛很大的妹子。
因爲異能晉升，被特招進了京城。
結果這姑娘就記住李歸了，年後在京城特訓的時候，沒少和他互怼。
“安靜一下！”忽然，一個膚色偏黑，眸子很亮，氣質精明強幹的灰風衣開口，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原地休整，準備行動。”
“康隊，用不着休整吧，時間緊迫，沒必要耽誤時間。”有隊員說。
衆人附和。
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沒人知道内部情況。
作爲領隊的康京沉聲開口：“這次，不是我帶隊，上級邀請了人教強者參與支援，也是對方指揮，人還沒到。”
衆人嘩然。
這個消息，他們并不知道。
“人教？上級竟然請來了人教高手加入？”一名灰風衣驚訝出聲。
“最關鍵的，是指揮權吧，康隊，你确定是對方指揮？”另外一些人捕捉到關鍵信息。
以人教過往的行爲，打擊妖魔并不意外，殿堂與其共同行動，雖說突然，但也可以理解。
可指揮權……卻不同。
作爲官方隊伍，要接受一個聲名大噪的隐秘組織領導，雖說人教的确強大，可……他們還是覺得怪怪的。
李歸更是臉都黑了，想起了幾次三番被冒充的心酸往事。
“肅靜！”黑臉漢子康京開口：“不要多問，接受命令！”
衆人面面相觑，安靜下來，有人說：“可對方什麽時候來？總不能一直等下去。”
“就是，道路都封鎖了，等人教過來，恐怕都晚了。”
許多人擔憂，他們不覺得人教高手能比他們速度更快。
話音方落。
突然間，衆人似有所覺，望向不遠處，便見，原本空蕩的公路上，蓦然鋪開濃郁的灰霧。
“啊——”趙曉琪低呼了一聲，下意識按住刀鞘，殿堂隊伍，皆如臨大敵，繼而，就見灰霧中走出，走出一大一小，兩道人影。
左側一個身披白色繡金紋袍服，兜帽遮臉，腰間環着一條暗金腰帶。
右側的，個子不高，竟是個唇紅齒白的青衣道童。
“我二人已等候多時。”
白袍人聲音虛幻，飄蕩過來，說話的同時，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黑白間雜的頭發，又添了幾絲滄桑。
“人教高手？”黑臉漢子康京目光灼灼。
“正是。”蘇甯道。
人群中響起一片低呼，方才質疑的灰風衣面露慚愧，自己還擔憂對方來遲，結果，人家早就到了，是在等他們抵達。
還有部分灰風衣，羨慕地盯着兩人猛瞧，心說人教高手顔值都這麽高的嗎？
“在下康京，呂閻羅手下副官，救援隊伍暫時由我負責，請問兩位怎麽稱呼？”
黑臉灰風衣臉上故作平靜，可心中也極驚訝，他此前完全沒感知到兩人的存在。
這說明，對方的修爲或隐秘手段遠超自身。
‘怪不得上級同意人教指揮，這出場都不一樣，帶特效的。’康京心中感慨。
身披白袍的蘇甯早編好了身份，聞言簡短道：“人教左使。”
旁邊，青衣道童打扮的蘿衣好奇地看着這些人，緊接着道：“人教右使。”
左右使？
灰風衣們驚疑不定，心想這又是資料中未曾出現的高手。
“情況如何？”蘇甯沒有廢話，很自然地接過指揮的位置，問道。
康京回神，忙道：“不容樂觀！根據測算，整座市區都已陷入了妖魔的夢境領域，我們嘗試從邊緣拉出了一個陷入沉睡的市民，發現他的生命反應在平穩下滑。
根據經驗，這意味着妖魔的夢境在正常持續，整座城市數百萬人，都已陷入夢境，在緩慢地經受傷害！”
夢境領域……這是你們的稱呼嗎……蘇甯點頭，精神類妖魔殺傷範圍廣，但速度慢，這是他早就領教過的。
難點在于，其遠不如實體怪物目标明确，便于打擊。
好消息是，他們還有時間，隻要在百萬人徹底沉淪于夢境前，結束這一切，那麽就都還有救。
“夢境裏有多少你們的人？”蘇甯問。
康京說：“136人，這是戰鬥序列的的，文員不算。内部，中級12人，另有一位閻羅坐鎮。”
這麽多……蘇甯吃了一驚，要知道，中級是可以坐鎮普通城市的，像是沈城，原本的隊長就是中級。
長安竟然有十二個，還有一名閻羅，這實力不弱啊，如果隻是普通的三級，完全搞得定……如果四級，團滅不意外。
“不過……”康京說完，憂慮道：“事件爆發時極突然，沒有任何預警，除了值班人員保持完整戰鬥力，剩下的，大都在休息，且分散在城市各處……”
懂了，這波是給人家襲營了，蘇甯皺眉：“繼續說。”
康京道：“我們的計劃是，集中進入，然後找尋長安分部的同事，獲取線索，針對夢境領域的機制，進行破壞。”
“機制？”蘇甯反問。
康京并不意外，點頭說：“是我們根據世界已發生過的類似事件，總結出的夢境規律，目前隻有簡單的幾點。”
“第一，夢境領域狀态奇異，并非真實存在，更像妖魔搭建的虛假世界，任何進入範圍内的普通人，都會進入睡眠，意識被拉入其中，且不斷沉淪。
随着時間延長，沉淪加深，一旦滞留時間太久，就再也無法返回。
身體成爲類似植物人的空殼，即事實死亡。而超凡者卻是整體進入，一旦死在裏面，就再也無法返回現實。”
“第二，夢境的背景大多與被攻擊地點的曆史有關，或者說，妖魔疑似從當地曆史中，抽取了一個背景，架構夢境，真實與虛幻交雜，原理未知。
而進入其中的普通人，不會察覺異常，反而會代入夢境，認爲自己生活的地方是真實的，甚至于，這些人在夢境中，有自己的身份、記憶、生平……”
“第三，妖魔對夢境世界的掌控能力很低很低……
可以理解爲，他們搭建了一個世界，卻缺乏對世界的幹預能力，沒法強行操控裏面的人，隻能小幅度更改。
并且，這種妖魔的單體戰鬥能力很差，尤其是在需要維持夢境的前提下……”
康京見蘇甯聽得認真，繼續說：
“這就導緻一個問題，如果進入救援的超凡者太弱，沒有用。可如果太強，妖魔覺得棘手，就會躲避我們，拖延時間。”
躲避……蘇甯神情複雜，這個知識他真不知道。
上次遭遇類似的事，是朱一聞将美姬引誘了出來，自己橫插一腳，那時候，他還不是美姬的對手，所以美姬直接剛正面。
沒想到，妖魔還會躲……這麽欺軟怕硬的嗎？
“這麽說，我們進入後，對方有可能會躲避我們。”蘇甯反問。
康京點頭：“是的，除非妖魔覺得可以碾壓我們，否則，應該會躲藏，畢竟，隻要撐的足夠久，獲勝的就是它們。而我們……拖不起！”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樣破壞夢境？”蘇甯問。
康京說：“利用機制！我們發現，夢境是與現實重疊的，做個比喻，現實中的城市是一副現代畫，妖魔構造的，是古代山水畫。
想要用後者覆蓋前者，就需要打下幾顆‘釘子’，我們稱呼爲錨點。
它們分散于夢境内，在夢境降臨初期，會有強烈的能量反應。
随着時間，逐漸減弱，不易被發現，隻要我們能拔掉這些‘釘子’，就可以破壞夢境，而妖魔則會阻撓。”
釘子……錨點……蘇甯表情有些怪異，問：“這些……釘子，大概有多少？”
“不确定，一般在4-5顆。”
不是吧……我在天上看到的，青氣濃郁的“點”，剛好就是五個……蘇甯問道：“所以，你們的計劃是……”
康京坦然回答：“長安分部的同事們第一時間被卷入，大概率知道錨點的位置。
所以，我們進入後，隻要找到他們，就有了目标，妖魔可以躲藏，但錨點不行！反過來，隻要我們攻擊錨點，就可以引誘妖魔出現！”
好計劃……蘇甯心下稱贊了句，繼續問：
“那麽，進入後，該怎麽找到他們呢？畢竟，夢境如果很大的話，想從幾百萬，上千萬人裏找出分散開的一百多人……似乎并不容易。”
夢境裏可沒有手機信号！
康京面不改色搖頭道：“不知道！”
嘎——
周圍，聽得入神，心血沸騰，默默背誦計劃細節的灰風衣們瞬間僵住。
李歸與趙曉琪同時捂臉。
心說康隊長是怎麽能回答的這般理直氣壯。
先前，看他侃侃而談，大家還以爲早有計劃，等進入撸袖子幹就完事了，結果……
呵呵，計劃有，但不完全有。
就連默不作聲，裝冷酷的蘿衣都瞥去了一個鄙夷的眼神。
“這跟沒說一樣啊，”李歸嘀咕，“那麽大個夢境，上哪找人去。”
“其實找人不難，隻要肯花時間，關鍵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另外一個灰風衣憂愁，衆人沉默下來。
于他們而言，時間就是生命。
而尋人，無疑會浪費大量時間，且充滿不确定。
現場，氣氛猛地沉重了起來，這些習慣于落地開幹，與怪物拼正面的灰風衣完全不習慣這種戰鬥。
他們沒有經驗！
怎麽辦？
人們将視線投向白、青兩道身影，卻見兩人一個皺眉沉思，一個繃着小臉眼觀鼻，鼻觀心。
心中升起濃郁的失望。
果然，即便是人教強者，也對此束手無策嗎？也是，人教高手即便武力強大，但眼下的問題，卻非武力可解。
“唉。”趙曉琪歎了口氣，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李歸攥着拳頭，有力無處使般郁悶。
終于，在一片沉默的氣氛中，衆人就聽那位英俊不凡的白袍左使清咳了一聲，說：
“我覺得，不用這樣複雜，可以簡單點。”
頓了頓，見所有人目光望來，蘇甯平靜道：
“我可能知道錨點的位置。”
嘩——
人群側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