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街道上，席卷來的星輝點點逸散開，蘇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宮本由美這句話實在有點刺激，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在他想來，作爲這世界上另外一股傳承日久的“修行者”勢力，對方聽說人教的存在，單從“建交”角度，過來嘗試結識也是說得通的。
更何況，對方掌握的“呼吸術”，也的确與人教法門相似——他原本隻是好奇，并未就此認爲，雙方會有傳承上的關聯。
畢竟，星光是全人類共享的，既然上古有列仙，總不能說，隻允許人教掌握煉星力爲靈力的法門。
可對方卻語出驚人，直接聲稱自己是“人教”的一支，媽耶，我點名冊上都沒你們的名好吧。
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沒臉可以變。
“看來，正宗果然已遺忘了我們這一支脈，”宮本由美并不意外，神情複雜：“終歸是時間太久。”
“請容許我簡單說明，”她歎了口氣，說：
“先前曾提起陰陽道，閣下應當聽過陰陽師的曆史，恩，按照如今通行的說法，是唐時，東瀛派遣唐使引入，後續本土化，逐漸形成。”
“這個說法大體沒錯，隻是，另有隐情。
事實上，根據我族中記載，當時從華夏東渡的，還有部分古修士，那是個古老修行尚且留存塵世的時代，上古的列仙紛紛隕落，但還有部分傳承延續。
其中，最大的一脈，就是人道教，即人教。”
“那些古修士抵達東瀛後，世代居住下來，繁衍，傳承，凋零，有的斷絕了，有的隐居，有的獲得了官方身份……
直到妖魔複蘇，僅剩的部分支脈才重新活躍，我宮本家，以及土禦門家，就是人教當初東渡的支脈傳承。”
宮本由美說：
“隻是，千百年過去，世界格局變化，華夏正宗也沒了消息，我們也都有了新的名字，直到前不久，聽聞大陸人教重現。”
“家長才命我二人，前來尋訪，說，如果證實，希望正宗能派人前往東京……”
蘇甯安靜聽着，心緒複雜。
過程簡單，可信息量卻很大。
按照這說法，起碼在唐朝時期，即，約一千年前，人教還沒滅亡，并且勢力不小。
甚至還有餘力派生分支。
結果，後來的幾百年裏，不知怎麽就滅亡了，反而是跑到東瀛的一個“分部”保存至今。
簡直諷刺。
“你說，宮本家與土禦門家，都是人教的旁支。”蘇甯确認道，“那禦三家中的另一家……”
他來之前，就從兩女處了解到，“禦三家”分别爲：
宮本家族（劍道）、土禦門家族（陰陽道），以及修驗道僧侶（和尚）
“那些僧侶麽……他們的傳承源頭可以追溯至上古西方教，當然，幾千年過去，早已經發展出自己的派系了。”小谷中介插嘴說。
西方教……蘇甯咀嚼着新情報，浮想聯翩。
“曆史上，到底發生過什麽？
爲什麽一群人會跑去島國？并且留存下來，而固守國内的，更強的組織卻覆滅了？甚至變成了系統……”
“陰陽術就是通靈術……這麽說，雪莉祖上就是人教成員？到她這一輩，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他意識到，自己探尋的，有關于國内修士斷絕的真相，或許就在東瀛。
念及此，他又嘗試詢問，結果宮本由美卻隻推說不知。
話裏話外，是想蘇甯應約，去趟東京，與他們的“家長”見一面。
至于目的嘛……說是要“重建聯系”，但蘇甯覺得，沒這麽簡單：
“好，宮本家的邀約，我記下了，這枚玉符給你們，我稍後會将此事彙報給掌教，至于具體怎樣安排，會用它與你們聯絡。”
分出一枚子玉符抛出，蘇甯道。
兩夫妻鄭重接過，露出笑容：“既然如此，我們這就返回 東京，回報家主。”
“恩。”蘇甯沒挽留。
兩人正要走，小谷中介突然想起什麽，試探道：
“閣下，實不相瞞，家族中，并不是所有成員都相信正宗的存在，如果可以，您是否能正式修書一封？”
蘇甯看了他一眼，笑了：“好。”
随即，就見他手中憑空出現山河繪卷，輕輕一抖，飄出一張信紙——經過研究，他不隻可以捏紙片人了。
還可以直接抖出原材料來。
給甯錯畫符的紙，就是這裏來的，可以承載靈力。
接着，蘇甯心神微動，一汪清水自路旁水坑飛來，纏繞于右手指尖：禦水術。
體内，沉睡于脾髒附近的一縷“劍意”引動，附着于清水上，蘇甯以指代币筆，于紙上勾勒文字。
繼而，紙張疊起，彈指間，丢給對方：
“這封信，就請兩位代爲轉交。”
旁邊，宮本夫妻已經給蘇甯這一套操作驚住了，畢恭畢敬接過，不敢展開，小心收起，竟比玉符還更珍重。
鞠躬道别後，結伴離開。
……
等人走了，杵在後頭裝啞巴的兩個女孩才圍攏過來：“十七，他們真是我們的人？”
“前輩……他們說的，是真的？”
蘇甯解除掉易容，坦誠道：“我也不清楚，畢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但聽起來，不像謊話。”
關鍵是沒啥必要說謊。
甯錯長裙外裹着保暖外套，面露期翼：“是要請示掌教……組織的領袖嗎？”
蘇甯微囧，淡然道：“掌教的情況……比較特殊，未必能給予答案，恩，這些還不是你們可以接觸的。”
甯錯不疑有他，隻覺人教那位首領，神秘強大，轉而道：“那您準備去東京嗎？”
“也許吧，我再想想。”蘇甯笑道：“聽到小谷中介最後那句話沒，宮本家族中有人不認正宗，這算是在隐晦透露信息給我。”
甯錯聰慧，一點就通：“您的意思是，對方邀請咱們過去，重新結交是假，試探虛實是真？”
“恩，想想也是，按這說法，雙方都幾百年沒聯系了，普通人親戚幾年不走動，關系都會淡，更何況幾百年？”
蘇甯靠在汽車保險杠前，視線落在黑暗中：
“人教一月份就已闖出名聲，對方卻是在海港保衛戰後，才派人來……意圖很明顯了。”
甯錯恍然：“他們早聽說了，但不覺得咱們強大，所以保持觀望，直到水人被擊潰，才上趕着過來……如果我們弱，就不認，如果強，就攀關系。”
“差不多吧。”蘇甯淡淡道：
“所以，假如要去東京，也不會是單純叙舊，而是進狼窩，我們顯出半點軟弱，就會給吃的渣都不剩。
反過來，倘若我們作爲強龍，壓過那幫地頭蛇，那收獲也會很可觀。”
“那我們是龍還是蛇？”
蘇甯笑了，沒回答，隻是道：“你和雪莉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好。”甯錯沒問是什麽，拉着欲言又止的雪莉上車離開——
從宮本夫妻說起“土禦門家族”後，這姑娘就有點走神。
……
汽燈尾燈遠去，蘇甯站在黑夜裏，雙手塞在口袋裏，沿街走動，思考着今天的事。
先是遺迹，再是救亡會，人教分支……
事件接踵而至，應接不暇，到現在，他甚至連下午遺迹的“收獲”都沒來得及清點。
“真是一刻不得閑。”蘇甯歎氣，快步離去。
……
二十分鍾後，蘇甯走入某家大型連鎖網咖。
此刻，已經到了包夜的時候，大部分人散去，少部分決定通宵的夜貓子已經擺開陣仗。
蘇甯披着僞裝，一番操作，給自己在二樓角落開了台機器。
拿出那枚“通行證”，捅進了機箱插口。
恩，什麽給“掌教”彙報當然是扯淡……他想試下這個是真。
顯示器上彈出一個掃描窗口，自動打開，裏面隻放着一個文件，蘇甯用鼠标點開，展開爲一個浏覽器窗口。
“世界超凡者彙聚的暗網嗎？”蘇甯還真有點好奇。
下一秒，屏幕黑了下來，如同遊戲cg開頭，黑暗中，一個地球的圖标浮現出來：
它與傳統觀念的地球是反的，海洋被填充爲陸塊，陸地被挖空。
象征着世界的背面。
logo閃過，一座青銅大門的圖案出現，呼吸般律動，底下還有一行字：
“通往禁忌之門。”
要不說呢，超凡者都是中二病……哦，我也不例外……蘇甯吐槽，繼續點開，這次終于進入網站主頁。
整體呈現黑黃交雜的色彩，設計風格有些眼熟……
進入瞬間，似乎是檢測到了電腦默認語言文字，頁面自動由英文轉爲了漢字。
左上角，是logo與網站的名字：
“宇宙暗面？”
蘇甯眨眼，目光下移，看到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凡是過往，皆爲序章。”
（What's past is prologue）
蘇甯知道，這句網傳的話出自莎翁的《暴風雨》，如今被用來表達未來可期的意思。
但他查過譯本，發現原文中并無這個句子。
且從原文語境來看，略顯陰暗。
搖頭忽略掉，蘇甯看向下方，赫然是個簡約的論壇頁面，分爲各個分區，點開排名第一的闆塊。
赫然是一條條帖子。
暴風雨選段譯文：
她是突尼斯的王後，
她住在遠離人世的蠻邦，
她和那不勒斯沒有通信的可能：
月亮中人是太慢了，
除非叫太陽給她捎信，
那麽直到新生嬰孩柔滑的臉上長滿了胡須的時候
也許可以送到。
我們從她的地方出發而遭到了海浪的吞噬，
既然是命不該死，那就有一番作爲，
過去的遭遇，隻算是開場的引子；
将來怎麽樣，就看你、看我的了。
（爲什麽要貼譯文？因爲這段符合本書背景設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