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吼聲自蘿衣口中吐出，火山口仿佛成了“放大器”，那略顯稚嫩的龍吟聲遠遠傳開。
并不兇悍，卻自有一股撼動星鬥的氣勢。
兩分鍾前。
西北角，當白起再度被敖甲一槍挑飛，斑斑鮮血灑在衣襟上，本能做出防禦态勢時。
突然發現強敵并未進攻，而是掉頭朝水晶宮方向“逃離”。
這當然不是敖甲敗了，而是它感應到了海藏中的異動，起先，那異動還并不強烈，所以它并未脫身，而是仍舊與白起糾纏。
可伴随時間流逝，它開始躁動不安，開始折返。
“上古真龍不過如此。”白起抹了下嘴角鮮血，肆意笑道，附近，苦苦支撐的灰風衣們精神大震。
以爲是白閻羅擊退強敵，原本萎靡的士氣重新高昂。
白起銀眸閃爍，心中有苦自知，偷偷吞下恢複藥劑，強行裝出氣勢正盛的姿态，大戟抖動，高聲道：“哪裏走！”
說着，雙腳踏地，疾速朝飛走的敖甲追過去：
水兵數量雖多，但灰風衣穩紮穩打，再撐段時間問題不大，可想要反攻，也沒可能。
他身爲隊長，隻能追上去，探明情況，盡可能搜集信息。
“不過，這鬼東西怎麽突然不打了，難道是人教出手了？”白起邊在大地上疾馳，尾随敖甲，邊琢磨。
突然，臉色一變，想到個糟糕的可能：“他們……不會趁機偷家了吧？”
……
“滴滴——”西天邊紅霞潑灑，将街道上的車輛鍍上象牙般的柔光。
車内的兩名人教成員卻是心急如焚，甯錯急促按着喇叭，可前方車輛仍舊陸續停下。
紅燈。
該死的紅燈。
時值晚高峰，路上車輛漸多，終于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堵在路上。
“怎麽辦？小黑看到他追上來了！”雪莉睜開眼，扭頭，看向好友，甯錯面無表情，看了下車載屏幕。
距離“舊街”還差一段距離。
隔着一條街。
“隐身，下車。”甯錯瞥了眼後視鏡，說道。
雪莉愣了下，依激活符箓，跟随甯錯同側下車，往後望了眼，後方已經堵上長龍，遠處，一個商務人士打扮的外國人沿着人行道跑來。
速度很快，臉上戴着墨鏡，朝這邊望來。
“跑着去舊街嗎？”雪莉移開目光，問。
甯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快步朝側方一條弄堂跑去：“來不及了。”
城市不比郊外，幾百米距離，足以隔出許多建築。
以兩人的體力，攀爬翻閱并不難，可這需要時間，而敵人明顯已經發現了她們，恐怕不會給予機會。
“那怎麽辦？”雪莉在兩棟大樓間的夾縫中奔跑着，她的召喚物沿着兩側牆壁跳躍，跟随。
大抵是地勢偏僻，周圍很安靜，奇拐八歪，巷子裏隻有兩人奔跑的動靜。
進入無人區後，她解除了隐身。
“我們不該往人多地方跑嗎？這樣對方也許有顧忌。”雪莉說。
甯錯搖頭：“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敵人的決策上，而且，我不想牽連普通人。”
說着，她停下腳步，扭頭，凝視雪莉：“我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對付他。”
“你是說……”雪莉意識到什麽，但因爲缺乏經驗，還不敢确定。
這時候，她更發現，兩人前方竟是死胡同。
“藏到牆後邊，等下按照我的計劃做。”甯錯貼過來，低聲飛快說了一大段，聽的雪莉愣愣的。
“記住了沒？”
“記住了！”
甯錯鼓勵性地拍了拍她，然後讓雪莉藏到一處拐角，并收起召喚獸，轉而抽出兩隻符箓，眼睛危險地眯起。
望向巷子口，輕聲低數：
“5………4……3……2……隐身。”
刷。
雪莉再次激活掌心符咒，整個人如同被一隻橡皮擦去，消失不見。
下一秒，巷子口傳來急促腳步聲，繼而，那個商務人士打扮，戴着墨鏡，胸前口袋塞着隻小本子的白人停下腳步。
笑容怪異，望向甯錯，喘了口氣，用英語道：
“看來，你果然有問題。”
甯錯裝出緊張的模樣，向後靠着牆壁：“你是什麽人？爲什麽跟着我？”
男人笑了下，冷聲道：“甯錯，對吧？不要僞裝了，我知道你并不是普通人，或者，起碼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施耐德是你的導師？”
“我們懷疑你與他的死亡有關，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甯錯見狀神色冷了下來：“你來自末日救亡會？”
“不錯，你沒必要這樣緊張，我們可以談談。”男人說，露出誇張笑容，腳步不停，朝她走來。
戴着皮手套的右手，掌心釋放魔力光輝。
甯錯抵靠牆壁，臉色蒼白，不發一語，等對方靠近五米距離，突然丢出一張黃紙符箓。
燃火符。
猩紅的火焰彌漫開，成一張半徑數米的火網，朝對方兜頭蓋去，後者不慌不忙，右手握拳，魔力收束。
包裹自身，徑直穿過了火網，隻有頭發末梢被烘烤，有些許焦黑。
“火元素魔法道具？東方的符咒嗎？不過你的力量太弱，這樣可不夠。”男人冷笑，朝甯錯抓去。
“雪莉！”突然，縮在牆角的甯錯說道。
“嗚——”一聲奇異、幽咽的聲響發出，男人背後，空氣蕩開波紋，肋生雙翅，毛發烏黑，指爪尖銳的召喚物如猛獸突襲。
“彭！！！”
刹那間，調查員卻竟是早有預料般轉身，右手裹着魔力，轟擊在召喚獸身上，後者霧狀軀體震蕩，仿佛要潰散開。
卻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不撒口。
“這點小聰明，也在我面前賣弄。”他嗤笑一聲，皺眉，就要将這頭黑貓解決。
恰在這時，角落裏雪莉身形顯露出來，略顯紅潤的臉上，眼眸撐大。
不好。
強烈的危機感浮上心頭，調查員隻覺後背有寒氣襲來，中計了，他瞳孔一縮，想要轉身迎戰，身體卻被召喚獸死死咬住，延遲了兩秒。
生死之間，一秒鍾就已足夠。
……
低沉的吼聲在山洞中回蕩，蘿衣惡狠狠的臉上，瞳孔呈現金黃。
感知中的危險越發靠近，她清楚意識到，自己并非對手。
長久沉睡積攢的力量已在焚燒美姬時消耗大半，想要補足，需要食物和睡眠。
可蘇甯還未醒來。
“護法……”蘿衣念着這個詞，有了決定，邁步撿起蘇甯身旁的點金矛，兩隻肥碩的小手攥着重矛的樣子有些滑稽。
但卻堅定。
突然，星光黯淡了下來，那是濃雲在彙聚，魔氣缭繞的敖甲出現在火山口，死白的眸光投下：
“大膽！何人犯我龍宮海藏！”
它說的是古老的語言，幹澀，冰冷。
蘿衣可以聽懂，于是，她鼓起勇氣，用古語吼道：“走開！”
敖甲一定，青白色的臉上，有刹那的猶疑，然而它終究死去太久，短暫沉默，擡起長槍，四方魔氣彙聚。
“死！”
一隻龐大的，虛幻的槍影浮現，遮住了整座火山口。
敖甲感應到了危險，出手，便是全力。
突然，山峰震動起來，水池中渾濁積水破開大團水泡，那數十米高，上千噸重的巨靈神尊光芒愈盛。
符箓黃紙點亮。
胸口位置，早已熄滅的火爐呈現炭火般的紅，巨人頭部灰白雙眸亮起黯淡金光。
轟隆隆……嘩啦啦……
固定神兵與洞穴的鎖鏈抖動起來，不安氣息彌漫，敖甲仿佛意識到什麽，心神震動，龐大槍影不穩。
“蘇甯！”蘿衣一個不慎跌倒，看向盤膝打坐的少年，繼而，就見蘇甯蓦然睜開雙眸。
面無表情，仰頭，望着那如天罰般的槍影，靈氣逼人的眸子，各自倒映出兩枚“人”字。
“滾。”
下一秒，蘇甯舌綻蓮花，吐字。
這聲滾，竟帶出金屬震鳴。
那不是他的聲音。
是這尊沉睡數千年的神兵的聲音。
與此同時，巨靈神尊胸前火爐驟然明亮，鎖鏈崩斷，那令人生畏的，宛若樓宇般大的臂膀猝然擡起。
握拳。
吱呀，酸澀，刺耳，低沉的金屬摩擦聲中，巨靈神尊雙眸橙黃，體表花紋悉數點亮。
如蘇醒的神魔，朝火山口，揮出一拳。
一拳！
沒有幻影，沒有法術，沒有花裏胡哨的技巧。
隻有滿含壓迫力的一拳。
轟隆。
拳未至，穹頂坍塌，敖甲尖嘯一聲，其凝聚的槍影于碰撞中崩解，身上魔氣飛速流逝，铠甲片片剝離，暗青色的皮膚恢複生靈該有的色彩。
死白的眸，也恢複了一絲行将消散的靈動。
這一刻，他竟于拳風中，恢複了昔年龍宮太子，應有的真容。
隻是，早該死去的人，當掙脫了污染，也就到了解脫的時候。
敖甲黑發飄舞，望着那撞來的，暈染淡藍光暈的拳，黑白分明的眸中倒映出破敗死寂的世界。
“謝謝。”他帶着些許眷戀地說。
随即，身體龜裂開，片片消解，化爲粉塵，就像……蘇甯剛踏入遺迹，打碎的那隻無名蟹将一樣。
遠處，宮殿群内，白起正追的起勁，突然就見前方陰雲彙聚，古老龍吟回蕩。
“發生了什麽？”他停步，高挑的身影站在一座宮殿頂部，大戟橫握，眺望海藏。
繼而，他瞳孔放大，看到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