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念正自言自語,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許知念小同志,是你吧?”
許知念擡起頭,仔細看了看眼前推着自行車的中年婦女,很快就和記憶中的人對上号了——這是萌芽醫專的校長夫人,之前來林枳年家做過客。
“是孫阿姨啊,您好,是我,我是許知念。”
“我就看着像你呢,你叔叔搬走之後,你住哪兒了?”
若不是碰到孫阿姨,她甚至都不知道林枳年已經搬走了,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地愣了愣。
“我哥哥嫂子在縣裏買了婚房,我們一家都住在一起。”
“哦……”孫阿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許知念皺起了眉頭,問道:“孫阿姨,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啊?您不用顧慮什麽,但說無妨。”
“啊,其實也沒啥,就是想讓你有空的時候多給你叔叔寫寫信,勸勸他。”
“勸他?勸他什麽?”
“他……自己寫了申請,辭去了所有教學職務,撤銷了自己的教授頭銜,之前他答應去省醫科大做客座教授的,也不知道爲啥,忽然就變卦了,更讓人不能理解的是,他這樣的專家,去了省醫院,那肯定是主任或者是副院長級别的,可他什麽職務都不要,就要做一個普通的門診大夫……我總感覺,他搬家的時候恍恍惚惚的,人看着十分憔悴。”
“我知道了。”許知念徒然地答應了一聲,心裏也有些不理解——林枳年忽然決定搬走,又忽然變得避世而頹廢,難道是因爲她?
“那你可好好勸勸她,知念啊,你叔叔可是我們醫學界難得的人才,德才兼備,醫術無雙,可不能就這麽隕落了。”
許知念連連答應了幾聲,目送孫阿姨走了,她重新上了自行車,騎到了林枳年原先住的别墅門口。
之前林枳年說過,就算他去了省城,這套房也不會收回,可現在,正有人往裏面搬。
“我們可真幸運,林教授竟然把房子主動上交了!要不然,我們家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從筒子樓搬到大房子!”一個約莫五十歲的婦女一邊坐在門口整理東西,一邊對忙着搬東西的男人說道。
男人悶頭幹活,根本沒搭理她,那女人繼續說道:“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娘家,要不是我爸爸給校長說了好幾次,又和上面疏通了關系,這房子,就得是張教授的,他拿到了一項國家專利呢!”
男人終于瞥了那女人一眼,說道:“行行行,你娘家厲害行了吧?那你娘家厲害,你倒是把女兒的事情給解決了啊!”
“你!你真是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女人毫不客氣地将一本書砸在了男人身上。
“唉,其實,不是我們幸運,也不是你老爸厲害,是林教授傻!他呀,一定是看書看多了,不适應這個社會了,整天還搞大無私、大無畏那一套!能抓在自己手裏的财産,他愣是往外推,你說,傻不傻?”
“我說也是傻,林教授如果不去省城,下一屆校長非他莫屬,可他呢,不但要去,而且,還什麽都不要孑然一身的去,去了之後還不要職務隻做門診……”
“幸虧他傻,不然,咱們哪能住上這好房子。”
夫妻兩人顯然都很高興,許知念的心裏卻五味雜陳。
林枳年抛棄一切什麽都不要,肯定是受了刺激,而這其中的緣由,自己肯定拖不了幹系。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許知念,你咋在這兒?”
許知念回過頭,看到了蘇陽那張方方正正的臉,他推着一輛自行車,車把上挂着兩個袋子,後座山也捆着東西。
許知念稍微聯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剛才那對夫妻,正是蘇陽和蘇月的父母。
沒想到林枳年搬走之後,這房子倒是成了他們家的。
“我……随便轉轉,你忙着搬家啊。”
“嗯……可不是麽,你也看到了,我父母能耐可大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這不是也跟着雞犬升天麽。”蘇陽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高興,倒像是生氣。
“喬遷之喜,你不高興?”
“有啥好高興的,要真是靠自己的實力分到這房子,那才值得高興,通過非正常手段,擠兌别人拿到的,我覺得丢人!反正等我考上大學,我就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許知念在心裏暗暗感歎,同樣是一個爹一個媽,這兄妹倆做人的覺悟差别咋就這麽大呢?
蘇月爲了往上爬,爲了在外人眼中活得光鮮亮麗,背地裏多麽肮髒的事情都願意做,而蘇陽,倒是個嫉惡如仇的性格。
“既然來了,家裏坐坐?我正好想和你說說楚行的事情,這小子,人間蒸發了!”
“人間蒸發?他不在他姐姐家?”
“要是在他姐姐家,我能說是人間蒸發了嗎?我都去找過兩次了,沒人,不過他給他姐留了紙條,告訴她過幾天就回來,估計是出去散散心吧,畢竟失戀這種事……”
蘇陽說到這裏,趕緊住了嘴,嘿嘿一笑,說道:“我們也隻是聽說,猜測是你把他給甩了,他這小子好面子,估計是怕我們笑話他吧。”
許知念有些意外,宋楚行這土霸王竟然玩起了離家出走這一套,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要是因爲自己的原因耽誤了他的前程,那她可是會有負罪感的。
兩人正交談着,一輛面包車停在了别墅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玫紅色風衣、戴着墨鏡,圍着紗巾的女子走了下來。
雖然包裹的很嚴實,可她身上那股胭脂味許知念太熟悉了。
“你妹妹回來了。”許知念比蘇陽更先認出了蘇月,嘴角不由地挂上了一絲冷笑。
“我妹妹?”蘇陽一扭頭,便看到了蘇月,頓時把自行車一扔,沖過去攔住了蘇月,罵道:“你還知道回來!我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趕緊走吧!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妹妹!”
“哥……”蘇月柔柔弱弱地喊了一聲,不管蘇陽怎麽不願意,死氣白咧地抱住了他,哭道:“我沒地方去了,這是我家啊,我當然要回來找爸爸媽媽了,哥,你就原諒我吧……嗚嗚嗚……”
這時,蘇月的父母聽到聲音,也從台階上走了下來,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許知念冷豔旁觀,看蘇月這架勢,是和莫森徹底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