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許知念正睡得舒服的時候,就被兩個熟悉的聲音給吵醒了。
“哎喲,怪不得爹娘都不願意回村裏了,有這樣的房子,誰還想住村裏呀?”是程月娥的聲音。
“是呗,最後到底是我們吃苦受罪,你們都搬到城裏來了,家裏的農田全都成了我們的了!”張桂蓮的語氣滿是委屈。
“可不是麽,我們現在就是那老黃牛,整天耕地耕地,雖然你們給了錢,也雇了幫工,可種地不是那麽容易的,操心着呢!”程月娥繼續附和。
“啧啧,我什麽時候也能到城裏,摘掉這農業戶的帽子,這輩子我都不想種地了!”
“你做夢呢,那你得讓你家許知光或者是許知明也找一個城裏媳婦,呵呵,你家那倆兒子,三杠子壓不出來一個屁的,能說上城裏媳婦?”
程月娥總是能找到機會打擊諷刺張桂蓮,而且每次都是人身攻擊。
“你兒子才三杠子壓不出來一個屁呢!我家老大現在幹美發幹得可好了,我家老二把食堂川菜經營得紅紅火火,自己也出去跑營銷,等他拉來了加盟店,錢大大地有!”
“哎呦呦,加盟店的影兒還沒有呢,你這邊牛逼吹得倒是響亮……”
“那也比你兒子強,你家許知文整天賣牛頭馬面賣壽衣,就光榮了?”
“光榮,當然光榮,生得偉大,死得光榮!”
兩人誰也不肯服軟,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掐着到了許知念的門口。
她們正要敲門,許知念嘩啦一下把門打開了,吓了兩人一大跳。
“二嬸,三嬸,你們可真行,這嗓門在村裏挺實用的,家裏打鳴的公雞都不用養活了吧?”
“寶丫,你醒啦,嘿嘿,二嬸三嬸這不是在農村生活慣了,都養成這大嗓門了麽,你要是沒睡夠,你接着睡,我們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程月娥滿臉堆笑,嘴巴仿佛抹了蜜。
相比之下,張桂蓮的嘴就沒那麽會說了,尴尬地笑着,支支吾吾道:“寶丫,我們其實是來找你彙報工作來了。”
許知念沒接話茬,她太了解這兩個嬸子了——給點顔色就能開染坊,她要是想過安生日子,就必須闆着一張臉,讓她們時刻都有危機感。
“既然是公事,那就樓下客廳見呗。”
許知念把門關了,換了一身衣服,才去客廳見這兩個嬸子。
兩人這次主要是來彙報草莓大棚和鮮花大棚銷售情況的。
張桂蓮将賬本遞給了許知念,說道:“鮮花銷售一直很穩定,尤其是村裏幾個小夥子出去談業務之後,咱們這鮮花業務越來越好了,草莓也行,不過你也知道,現在人手裏閑錢還是少,要是咱們的草莓能走到更大城市,那就更好了。”
“省城那邊的訂單量還不夠?”
“就一個建設飯店,有時候要有時候不要的,不太穩定……”
“我知道了,正好我暑假的時候打算帶着爸媽去首都旅遊,到時候,我再拓展一下銷路。”
許知念這話說得挺平淡的,卻讓兩個嬸子都感覺牙根發酸,羨慕嫉妒得不得了。
她們一把年紀了,唯一一次去省城,還是因爲參加許知秋的婚禮。
省城都難去,更别說去首都了,那簡直是在做夢。
“我們啥時候能去一趟首都啊……你爹媽再去,就第二次了……我們呢?人比人氣死人啊……唉。”
“二嬸,三嬸,你們也有旅遊需求?”
許知念抱着胳膊靠在沙發上,打算做一波市場調查。
“旅遊?上首都玩,這事兒就叫旅遊?”
“旅遊指的是,離開自己所在的熟悉區域,到遠方景點遊玩、住宿、體驗當地生活,不一定非得是去首都,我們國家地大物博,要山有山要海有海,旅遊資源十分豐富,能開發的旅遊路線也多着呢!”
“我們這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哪知道什麽山什麽海的,要是死之前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算沒白來世上走一遭啊!”
程月娥這話得到了妯娌的肯定。
“是啊,現在托你的福,我們也賺了點錢,要是真有那合适的旅遊項目,我們肯定報名!孩子們指望不上,那就指望錢呗!”張桂蓮豪放完了,又有些後悔,小聲道:“那要是太貴的話,就算了。”
“放心吧兩位嬸子,不會太貴的,我們要開的旅行社,那是人民的旅行社,大衆消費,童叟無欺,保證完成你們看世界的願望!”
“啧啧,你瞅瞅,咱們寶丫多厲害,這麽多産業都整起來了,還搞旅遊……”程月娥以前是橫豎看不上許知念,現在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是呗,生那些小子,七個還不如寶丫一個呢!”
兩個嬸子的忽悠,她都照單全收了,正商業互吹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此時李青蘭和許知秋都去店裏忙活了,爹娘也都在超市幫忙,爺爺奶奶給嬸子們開了門就去了花店,現在家裏隻剩下許知念一個人。
“我去開門!”程月娥比平時勤快多了,噌地一下站起來就去開門。
看到外面的人,她卻吓得往後縮了兩步。
“宋……宋師傅,你,你咋來了呢……”
程月娥說完,跟逃難似的又回到了沙發處,許知念擡起頭,便看到宋一刀走了進來,肩膀上扛着一個電視機。
“這是幹啥來了,送電視?寶丫家有電視啊。”張桂蓮小聲嘟囔,和程月娥交替了一個眼神,形成了共識——這宋一刀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
宋一刀沉默不語,将電視放在了客廳的空地上,粗着嗓子說道:“當時你們娘家陪送的嫁妝,我給你們送回來了,喏,這還有四百塊錢。”
宋一刀将一個信封放在了電視上面,轉身就往外走。
“宋大叔!”許知念趕緊追上去,拉住了他,問道:“你這是啥意思啊?”
宋一刀似乎并不想看許知念,背對着她,吸了吸鼻子,說道:“之前你爺爺奶奶來找我兩次,說要退婚,我都沒同意,這回……我不能再死皮賴臉了……你和楚行拉倒的事情,我同意了!”
原來是因爲這個——許知念心裏咯噔一下,幾乎已經可以料到,宋楚行是怎麽說服宋一刀的,這倆父子,估計都把她當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