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省城大劇院。
蘇月穿着誇張的歐式蓬蓬裙,在鋼琴凳上如坐針氈。
通過莫森的關系,她很順利地就進入了二号大廳,莫森請來的記者也早就在下面等得脖子都酸了。
可今晚上的男主角——甯墨,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幹爹,到底怎麽回事兒啊,八點就要開始,怎麽六點了甯先生還不來彩排……這首曲子我本來就沒彈過……”
蘇月有些想哭,又害怕哭花了妝,隻能強忍着。
爲了練好這首全新的曲子,她昨晚收到消息後幾乎一夜沒睡,一直在練習。
她本就天賦普通,時間又這麽短,自然彈得磕磕絆絆。
可莫森告訴她,彈得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甯墨搭檔,之後隻要能得到甯墨的原諒和媒體的關注,以後自然前途無量。
蘇月咬牙堅持到了現在,可甯墨連個影兒都沒有。
在這個通訊非常落後的年代,想要知道甯墨身在何方,确定自己來的地方對不對,都很不容易。
“我剛才聯系了建設大飯店,他們說甯墨中午就出來了,真是奇怪,不會是半路出什麽事兒了吧?”
莫森也十分煩躁,這次他請了這麽多媒體朋友,又自費買了新聞闆塊來宣傳,陣仗弄得挺大的,這要是秃噜了,他這人可就丢大發了。
“幹爹,你說,是不是許知念在騙我們?”
“這……不可能,甯墨他們在省城人生地不熟,除了你,根本找不到更合适的合作夥伴,就算是能找到鋼琴水平不錯的,他們也絕對沒膽子接這個活。”
蘇月遲疑着點了點頭——的确,這可是新春音樂會,底下的觀衆都大有來頭,除了他們這種别有目的的人,誰敢在這種場合當出頭鳥,臨時救場可不是誰都行的。
名利能獲得多少不一定,丢人的概率卻很大。
想到這裏,蘇月強行安慰自己——甯墨一定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一定是的。
“甯墨還不來,難道說,新春音樂會沒換地方?是不是還在省人民劇院啊?”一個記者忽然提出了這個問題,其他記者也都跟着附和。
“對啊,咱們都沒接到改地址的通知,不都是聽莫導說的麽,難道,這麽大的導演,還能騙咱們?”
“莫導,你是不是聽錯了,不是省城大劇院,而是人民大劇院啊?”
莫森看着議論紛紛的記者,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觀衆席,開始不淡定了。
他讓助理把省城大劇院的負責人叫來,一問才知道,這裏根本沒有承辦新春音樂會。
“完了完了,上當了!”莫森終于相信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一把将蘇月拎了起來,喊道:“走,快走,說啥也得在八點之前趕到人民大劇院,憑着我的關系,一定可以讓你上台的!”
蘇月一邊答應着一邊跟着莫森跑,可因爲裙子太複雜了,她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擺,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快起來!”莫森也沒心情憐香惜玉,粗魯地将蘇月拉起來,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觀衆席入口走了進來。
“等等,别着急走啊,我的話還沒說呢。”
蘇月聽到這聲音,隻覺得耳朵裏嗡地一聲——這聲音這語氣怎麽有些耳熟,讨厭至極的耳熟!
她在觀衆席上迅速搜索,目光落在了一個穿着灰色工作服的高個子男人身上,男人圍着個灰色圍脖,帶着個八角帽,把自己擋得挺嚴實。
可就算是擋得嚴實,蘇月還是猜到了他的身份——許知武,他!他怎麽來了!
“幹爹,是許知武……”蘇月的聲音帶着哭腔,莫森一時沒反應過來,低吼道:“管他是誰呢,快走!”
“不是……幹爹……他,來者不善啊!”
蘇月說完這句,許知武已經走到了不遠處,不急不緩地說道:“蘇月,你這婆娘不地道啊,你把我害得這麽慘,自己倒是逍遙快活,都到這麽大的地方演出來了?我就想問問,莫導這老頭子,在那方便面的工夫怎麽樣,比我強嗎?你說甩了我就甩了我,我可沒同意和你拉倒呢。”
“你,你少胡說,我不認識你!”蘇月躲在莫森身後,瑟瑟發抖。
記者們一下子都來了精神,都紛紛拿起相機和筆記本,仿佛是瓜田裏看到了大瓜的猹。
“我胡說?蘇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了,當初你爲了保送資格,爲了留在萌芽醫專,不但給教授送錢,還甘願和我内個,不就是爲了讓我幫你說說好話嗎?那次我就發現,你早就不是黃花大姑娘了,别看長得這麽純,實際上……”
“你閉嘴!”莫森沖過去要打許知武,卻被他輕松躲了過去——莫森畢竟也五十多歲的人了, 怎麽可能比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靈活?
“要是我沒猜錯,莫導,你就是那個讓她從姑娘變成女人的人吧?還拿着什麽領養證明,簡直惡心!不就是爲了名正言順地出雙入對麽?她十六歲就跟了你,所以後來才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和自己的數學老師搞破鞋!她都不知道跟了多少人了,連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可以,你也不嫌棄髒!”
“你,你說什麽?”莫森整個人都愣住了,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蘇月——數學老師這事兒,他還是頭一次聽說。
他還以爲蘇月一直隻屬于他一個人,所以才把她當個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裏。
難道,蘇月早就到處沾花惹草,和不同的男人有過不正當關系了?
那他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托關系找人把她弄到電影學院,又請來這麽多記者給她保駕護航——終究,是錯付了?
“幹爹,我,我沒有,我真的,真的隻有你一個……”蘇月在極度驚慌中脫口而出,然後猛地捂住了嘴。
記者們八臉懵逼——這幹爹和幹女兒,還真的有一腿!
記者們竊竊私語起來,更有甚者,直接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 蠢東西!回頭我再收拾你,還愣着幹什麽,八點的新春音樂會,你必須給我好好表現!”
莫森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了這幾個字——現在爲了大局,他必須暫時忍下這口惡氣。
等他再次拉着蘇月往外跑的時候,許知武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就是傳說中的,來去一陣風,做事不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