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許知念順利簽訂了令她滿意的合同,然後收拾東西準備返程。
到了樓下,她看到了一輛罕見的私家車——是進口貨,車标不認識,但在這個私家車很罕見的年代,相當拉風。
她路過車門附近的時候,車門打開,甯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小念,上車。”
“小念?”
許知念停住了腳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稱呼她,還挺親切的。
想到甯墨這個人沒什麽攻擊性,她上去了,司機下車關好了車門,給他們單獨相處的空間。
“我沒有名片,這是我助理的名片,如果以後需要聯系我,給她打電話。”甯墨指了指車窗外焦急等待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你認識她吧,叫夏潔,我輕易不會換助理,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
許知念接過甯墨遞過來的名片,見上面寫着某個外國演繹公司的名字——甯墨歸國發展之後,簽約了首都一個公司,并不像這個年代其他演員一樣,隸屬于公家的電影制片廠,所以,甯墨的商業活動相對自由,商業價值也更大。
許知念已經見識了甯墨的人氣,認真點了點頭,說道:“謝謝甯先生,以後一定有機會合作。”
“合作?”甯墨深深地看着她,直視了片刻又錯開了目光。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見到他一般隻又會尖叫,而許知念竟然淡淡地說出了“合作”兩個字,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許知念拿好了名片,幹淨利落的下車,似乎沒有任何的留戀,甚至,都沒有要他的簽名照片。
……
第二天就是新高三開學的日子。
許知念一到達景星高中就被包圍了——大門内外水洩不通,圍觀者有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也有同年級的同學。
更誇張的是,校長帶着全校的老師傾巢出動,仿佛迎接的是省級以上的考察團。
“祝賀祝賀,熱烈祝賀。”
校長親自帶頭,秦敏起着高調,老師們跟着呼喊,同學們跟着重複。
許知念看到校園裏面最顯眼的公告欄位置貼着大紅紙喜報,上面的字大的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許知念,景星中學以你爲傲!爲你自豪!”
許知念拿這個英語競賽的冠軍,隻是想讓父母哥哥高興,沒想到父母哥哥還不知道消息,學校這邊先慶祝起來了。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衆人的圍追堵截回到了教室,還在秦敏的懇求下,勉強答應利用晚自習時間分享參賽經驗。
呵呵,她參賽沒什麽經驗,唯牛逼二字而已。
教室内群情激動,唯有她最好的朋友馬寶娟看不出來高興。
“你咋了,這麽久沒見,你怎麽蔫蔫巴巴的。”
馬寶娟搖了搖頭,聲音幾不可聞。
“我也想祝賀你,隻是……家裏的事情讓我高興不起來,寶丫,我媽的病又惡化了,恐怕要做開顱手術。”
“開顱手術?”許知念心裏咯噔一聲,且不說能不能治得好,光說手術費用,就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需要做,咱就做,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許知念這次獲獎,還得到了三百塊的獎金,她毫不猶豫地都給了馬寶娟,并且告訴她,花店還在盈利,後續治療費用不用擔心。
第二天正好是林枳年坐診的日子,她二話不說,直接請假,帶着寶娟和寶娟媽一起到了克江縣。
……
萌芽醫專附屬醫院,神經與心腦血管外科。
因爲林枳年一周隻有一天坐診,導緻他門口的隊伍更長了。
醫院特地給他設立了一個分診台,由實習醫生對病情的類别和輕重緩急程度給出一個大概的參考,隻有重症和疑難雜症才有了資格走進林枳年的診療室,那些想過來一睹林大夫風采的,都被擋在了門外。
許知念走到分診台,年輕的實習醫生一擡眼,就先入爲主地做出了判斷——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八成都是過來看林枳年的,而不是來看病的,随口說道:“今天的号已經挂不上了,你到其他醫院看看。”
實習醫生話音剛落,便有一個過分熱情的聲音傳來。
“這不是林醫生侄女麽,你帶着家人過來複診了?”——是林枳年身邊的助理護士,這次比上次更熱情了。
許知念對她莫名的熱情有些抵觸,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林醫生都和我說了,你英語特别好,幫他翻譯了重要文獻,他時不常地就要提起你,真是叔侄情深……”
“叔侄情深……”許知念對這個評價十分意外。
好吧,你開心就好。。
護士給她開了綠燈,許知念帶着寶娟和寶娟媽進入了診療室,林枳年見到她,目光裏閃過了罕見的欣喜,好像成年累月的疲倦都一掃而光了。
“早就該來複診了,怎麽才來。”林枳年起身,熱絡卻又不敢太熱情。
“叔叔,我一直忙農活,前幾天又去省城參加比賽,才回來。”
叔叔兩個字,讓林枳年的表情僵了僵——好吧,你開心就好。
他詳細詢問了寶娟娘的情況,不需要儀器,隻是看狀态就知道,她的病情惡化了,如果不手術,隻有等死的份兒。
“叔叔,手術費你不需要擔心,我可以承擔,希望你能盡快安排手術。”在馬寶娟哭得稀裏嘩啦的時候,許知念淡定地做出了決定。
林枳年正要說什麽,忽見護士跑了進來。
“不好了林大夫,特高病房1号床的馮老先生情況惡化,已經昏迷了……”
“看來到了必須手術的時候了,家屬到了嗎?”
“家屬在外地,前天說要回來,可今天又聯系不上了……這手術同意書無人簽訂……”
“之前不是和家屬說過,老人的生命危在旦夕嗎……”林枳年無暇抱怨,馬上起身沖出去,都沒來得及和許知念交代一聲。
“寶丫,我們……我們等着嗎?”馬寶娟的表情看起來像個苦瓜——她害怕,害怕有一天母親也會面臨這種突然的生死局。
“等着,無論如何,我們必須等着。”
許知念讓寶娟帶着母親去了附近的招待所休息,自己留下來等林枳年。
據說,林枳年簽署了風險承擔承諾書,将在沒有家屬同意的情況下,直接對老人進行手術。
“這個林大夫……”平時強硬蠻橫的護士,偷偷地擦着眼淚,說道:“這都第三回了,前兩回都因爲這事兒賠了錢,還吃了官司,可一到生死關頭,他還是要救人命……”
許知念望着黑暗的走廊,看着漸漸離開放棄等待的患者,一顆心七上八下,她爲林枳年的醫德而感慨,如果從商人的角度來看,這是及高風險極低收益的買賣,傻子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