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蓮一路小跑奔出去,程月娥瞥了一眼炕上的沙果,扯着嘴角,嗤了一聲。
“看看她那小氣樣,這種人就不能跟她來往。”
許知念看着程月娥那得意的樣子,心裏卻是無限鄙視。
這次程月娥又何嘗不是她的槍呢?
她就是要讓張桂蓮長長記性,背叛她,不識擡舉的人,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不是所有的馬都能吃到回頭草的。
至于自家的升學宴,那是看在許知斌的面子上。
憑着程月娥那點微薄的母愛,是不可能爲了小兒子大張旗鼓慶祝的,到時候許知斌難免會覺得失落。
程月娥見許知念今天什麽都聽她的,十分得意,搖頭尾巴晃,嘴巴就沒停過,一會兒誇獎許知齊,一會兒奉承大哥,一會兒又來讨好許知念。
許知念坐在炕沿上,隻是看戲一樣看着她,末了,才說道:“二嬸兒,你爲人最是慷慨,可比三嬸強多了。”
“那是當然,張桂蓮那是個鐵母雞!”
“對了二嬸,明天兩個哥哥一起擺升學宴的事,你都通知過全村了嗎?”
程月娥一臉得意地說道:“當然了,這麽個大好事,必須全村一起慶祝,我剛才去賣豬肉的時候就已經四處通知過,還告訴了張有财媳婦,她大嘴四處一說,比村長大喇叭還好使呢。”
“這就好。”
許知念“這就好”三個字說出來,程月娥愣了一下,啥叫這就好?好在哪兒?
她看着許知念,見她的嘴角又挂上了那招牌式的微笑。
她一露出這種笑容就準沒好事兒!
“二嬸,既然你大方,那不如就大方到底吧,這次的宴席錢就你來出吧,我們家也跟着你借個光。”
許知念的語氣不容反駁,程月娥張了張嘴想反對,可腦子裏像是有人在拉扯着她的神經,捂着她的嘴,告訴她——千萬别别得罪許知念。
首先,許知念捏着她妹妹的就業名額,說不要她妹妹就不要她妹妹,到時候妹妹沒有收入,還不得吃她的喝她的?
第二,她早早就已經把這事宣傳出去了,要是許知念翻臉不跟她一起辦了,那丢人的可是她啊。
“寶丫……”
“二嬸,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許知念笑得天真無邪,眉眼之中一點算計都看不出來。
第二天的宴席辦得很順利,老許家也算是正兒八經地風光了一把,隻不過,許知念總是能從程月娥的笑容裏看到一絲苦澀,這宴席的花銷是她來買單,可大夥都是來恭喜許知齊的,自家兒子本來想蹭點榮耀,被許知齊這麽一筆,反而灰頭土臉的。
“失策,失策啊!”程月娥在角落裏暗暗咬牙。
……
八月底,距離開學還有最後一周的時候,許知念接到了學校的通知——她要代表整個克江縣參加國家級英語競賽。
這次的英語競賽考場在省會松濱市,分爲筆試和演講兩個環節。
許知念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安排有些不滿意——這樣一來,她就沒法送二哥上火車了,二哥可是頭一次離開家鄉,這是大事,全家人都該在場才對。
可轉念一想,自己當初都答應英語了老師秦敏了,現在推脫也不合适。
“許知念同學,咱們學校,不,是整個克江縣,就隻有你一個人參加,你可一定要好好發揮,沉着冷靜,希望你能不辜負老師的期望,一舉取得好成績。”
秦敏的聲音在電話裏顯得很激動,自從上次許知念十分鍾答完一張滿分試卷之後,她每次看許知念的時候,都帶着幾分崇拜。
“秦老師,克江縣有三所中學,藏龍卧虎,最後怎麽選中了我呢?”許知念有些納悶。
“因爲……這個嘛……”秦敏竟然支支吾吾起來。
“秦老師,你有話直說嘛。”
“其實,一共是有五位候選人的,可經過縣教育局篩選之後,隻留下了你一個,主要是……因爲形象。”
“形象?對,這次不但有筆試,還有全英文演講,印象分非常重要,所以,候選人的照片都送到了教育局,經過篩選之後,你最合适。”
這不就等于是變相誇獎她長得好看?
歸根到底,終究是個看臉的世界。
“對了,聽說這次的演講評委裏有大明星,你知道最近上映了一部中外合資的電影嗎?《黎明之光》裏面扮演男一号的那個,叫甯墨,這次你可有機會和他面對面交流呢,他是個混血兒,英語絕對純正,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
“哦。”許知念淡淡地,仍然沉浸在不能送二哥上大學的沮喪裏,至于什麽大明星,她并不關注,也不想關注。
到了競賽日的前兩天,許知念收拾到行李來到了克江縣,教育局特意派了人送她上火車——可終究因爲經費有限,沒人陪同,連個帶隊老師都沒有。
經過一夜的晃蕩,她來到了省城松濱市。
眼花缭亂的俄式建築,老街道,舊電車,斑駁的紅磚牆,讓她感到了一絲新奇。
前世她見慣了密密麻麻的城市高樓,鏡面牆體,高聳入雲的辦公樓,繁華的CBD,這一世重生而來,又一直縮在鎮裏和村裏,乍然來到省城,她的心情豁然開朗——這才有點城市的樣子,才是她未來奮鬥的主戰場。
許知念下了車,到達了約定的報道地點,經過接站人的介紹,才知道,她要入住的竟然不是一般的招待所,而是——建設大飯店。
“建設大飯店?爲什麽要住這麽大的飯店,這也太奢侈了吧。”許知念并不在意要住的地方奢侈不奢侈,而是,建設大飯店正是周芹芹的哥哥周建設開的。
這飯店以前是個國營單位,叫做勝利大酒店,後來成爲了集體制,去年又轉爲了私營,周建設很騷包地把飯店名字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分分鍾土豪内味兒就出來了。
“因爲這次英語競賽是全國性質的,我們松濱市隻是承辦地,不但有本地本省的學生,還有許多外地的,我們當然要拿出最好的條件安頓這些參加競賽的選手,不能丢了我們松濱的臉啊。”
許知念點點頭,沒再問什麽,跟着接站的老師一路到了建設大飯店。
到達門口,她才有些明白了——周芹芹之前把牛逼吹到天上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飯店确實很氣派,把周圍的房屋街道都反襯得像貧民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