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有沒有算過,咱家還有多少錢?”
許知秋沉默了片刻,說道:“之前爹娘給的一千塊錢花了四百,還剩六百,刨去進物料的錢,還剩下五百,咱們這兩次生意掙了點錢,不過買年貨花去了一大半,現在……滿打滿算,最多七百塊錢吧。”
“七百?哥,你說,七百塊錢夠不夠買一台彩電?”
“要是買個最小的應該夠了,不過,寶丫,你不會是想要…”許知秋的眼神帶上了一絲痛苦。
今天他可是帶着妹妹瘋狂消費了一整天,本想着到了年根還能有點盈餘,讓父母存起來,沒想到妹妹卻刹不住閘了,又開始打彩電的主意了。
他們這窮家破戶的,房子都漏風,要個彩電有啥用啊?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了自家的院裏。
許知秋拉住了許知念,說道:“寶丫,你年紀小,可能不知道,咱賺錢不容易,不能這麽快就花了呀。”
許知念見哥哥這麽緊張,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小嘴一撅,低下頭委屈地說道:“那就不買,我也就是想想…我們家這個條件,也隻能是羨慕别人。”
她這小表情一出來,許知秋馬上就慌了,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寶丫,不是哥舍不得給你買…你要啥,哥都舍得,要不然……這些錢都給你,你想咋花就咋花。”
“真的?”
“嗯!”許知秋使勁點了點頭。
許知念燦然一笑:“哥,我又不是敗家子,怎麽能錢剛到手裏就全花了呢?你放心,我就是想買彩電,也一定會用别的方法去買,這七百塊錢,咱一分都不動!
許知秋的表情帶着一絲苦澀,妹妹這麽小,哪有什麽賺錢的門路?
他暗暗發誓,開了春一定要甩開膀子好好幹活,争取早早給家裏置辦上彩電,讓妹妹也能高興高興。
許知念挎着哥哥的胳膊一起進了屋裏。
雖然房子破,可畢竟是小年,今天爹娘也下了大力氣,把屋裏燒得暖烘烘的。
“爹,娘,我們回來了。”許知念蹦蹦跳跳地鑽進了屋裏,見炕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爹娘和二哥顯然是在等他們吃飯,用盤子把菜都扣上了,誰也沒動筷子。
“你倆這一整天跑哪兒去了?還知道回來呀?等你們等得飯菜都涼了,快,上炕來暖和暖和。”
宋淑芝雖然嘴上埋怨,可還是心疼孩子,馬上捂了個被窩,讓許知念趕緊脫了棉襖鑽進去。
許知念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溫暖的被窩,炕燒得滾熱滾熱的,貼着後背十分舒服。
“哥,你也上來暖和暖和。”
許知念熱情地招呼大哥,許知秋卻搖了搖頭,脫了衣服坐在了凳子上——妹妹是父母的心頭寶,啥時候鑽被窩都行,完全不用守規矩,而自己是長子,又已經這麽大了,哪還有資格在爹娘面前撒嬌?
“老大,你坐那兒幹啥?趕緊上炕,在外頭一整天,都凍透了!”
宋淑芝一邊去拉許知秋,一邊說道:“你現在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了,這要是凍出個好歹可咋辦?”
許知秋愣了一下,眼眶馬上就紅了。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丁木匠家白幹活,到了二十六歲才出徒,可沒賺到錢的時候,就得逼着父母給他出錢娶媳婦。
到現在,他也沒回報父母一丁點。
乍然聽到母親說他成了家裏的頂梁柱,他一下子就感覺自己有了價值,心裏像是燒起了一團火一樣,暖洋洋的。
他從大衣兜裏摸出了一個塑料袋子,裏面裝滿了錢。
“娘,這是辦完年貨剩下的錢,你數數,家裏缺點啥你就置辦啥吧。”
宋淑芝大概點了點,說道:“這才七百來塊錢,給你娶媳婦還不夠呢,家裏啥也不缺,你們今天出去,是不是又大手大腳亂花錢了?”
“娘,你可真能冤枉人,我跟大哥買的可都是有用的東西。”
許知念使了個眼色,許知秋趕緊出門把三輪車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
看着一扇排骨,兩隻肥鵝,許淑芝的眼中滿是驚喜,可又有些心疼錢。
“唉,今年過年,咱可能吃上好東西了。”
“不光是吃的,還有穿的呢。”
許知念披了個棉襖,從炕上下來,把給父母和二哥的東西都拿出來顯擺了一番。
一家人樂得合不攏嘴。
“真沒想到,我這吃白飯的也能混上一件新衣服了。”許知齊高興地将新棉襖換上,在鏡子前轉了三個圈。
此前,他一直都是撿大哥和父親的衣服穿,印象中,長到這麽大,還沒有一件衣服隻屬于他自己。
宋淑芝看着二兒子那高興的樣子,不禁又濕潤了眼眶。
“以前,我就怕過年,一到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的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就咱家的孩子還是補丁摞着補丁,這回好了,過年咱也不用像老鼠似的躲在洞裏了。”
“娘,這才剛剛開個頭,等到過了年,做家具的肯定更多,到時候大哥就是個錢耙子了。”
聽了許知念的話,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正高高興興地準備開飯,忽然聽到大門響。
“我倆剛才推車進來的時候好像忘了鎖門了。”許知秋說着就迎出去。
他剛出門,就哎呀了一聲,家裏人還以爲是出啥事了,正要出去查看,卻見許知秋灰頭土臉地返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那人的手中拎着一根麻繩,麻繩下面拴着一條還在擺尾巴的大活魚——正是一條價值二十塊錢的開江魚。
“宋楚行,你咋來了?”許知齊第一個反應過來這不速之客的身份,立刻提高了警惕。
“這不是給你們送條魚嗎?快過年了,做女婿的也不能太摳了。”宋楚行說着,就把魚遞到了宋淑芝的面前,說道:“放哪兒,要不,整個大盆養着吧?“
宋淑珍滿臉驚訝,不敢接,也不敢拒絕,隻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許景東。
許景東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道:“楚行啊,多謝你的好意,可咱的婚事不是已經拉倒了麽?這魚,你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我們收不起。”
宋楚行的嘴角扯了扯,說道:“你說拉倒就拉倒?我要說,不拉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