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也沒有人選,後來,我親眼看到許寶丫掉井裏之後,是宋楚行把她救出來的,不光救出來,還抱着她回家了,老半天都沒出來。”
程月娥這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帶着陰險的猜測——那天看到這一幕的可不止她一個,可畢竟事關宋楚行,誰都不敢在背後議論。
村裏對老宋家的傳說還是心存畏懼的,不說别的,就宋一刀一夜之間把别人家的牲畜殺了個遍,這故事起碼能威懾個十年八載的。
“啥?你的意思是,宋楚行看上了許寶丫?”
張桂蓮滿臉的褶子都舒展開了,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宋楚行是誰呀?那是全村聞風喪膽的混世魔王,且不說許寶丫能不能嫁給宋楚行,光是被宋楚行看上這件事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程月娥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打量着,宋楚行八成真是看上了她!隻要看上了,就不由得許寶丫不願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又能攔得住宋楚行嗎?”
“這可是一門好親事,許寶丫要是嫁給了他,這輩子可有的罪受了。”
張桂蓮一想到這個,心裏的怨氣全都沒有了,她甚至暗暗決定,要是他倆真能成,自己就出把血,随個大紅包,好好祝福祝福他們。
可轉念,她又開始犯愁了。
“二嫂,咱倆隻是兩個嬸子,說話也不好使啊,老大和宋淑芝能同意把許寶丫嫁給宋楚行麽?我看這事八成不行。”
“事在人爲呀,現在他們沒動心,可過幾天十裏八鄉走一圈,他們就知道了娶媳婦的行情,由不得老大不犯愁啊。”
“沒錯,這錢是催命鬼,想要給老大娶媳婦,可不就得收一筆彩禮嗎?咱們且再等等。”
兩人商量完了之後,都覺得這事可行,心情也都變得開朗了許多。
張桂蓮從老二家的小賣店出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路興高采烈,喜笑顔開地回了自己家。
一進家門就忙活着剁肉餡、和面、包餃子,今天她得好好讨好讨好許景海。
她得跟許景海長久地過下去——有這麽多的熱鬧要看,她可舍不得離開老許家。
……
這一天,在爺爺奶奶家吃完了晚飯之後,許知念回到了自己家。
一進院,見屋裏亮着燈,煙囪已經開始冒煙了,她心頭不禁一暖。
雖然這房子又破又舊,可這是家,上輩子她到死都沒有體驗過家的感覺,這輩子,這窮家破戶卻讓她有種強烈的歸屬感。
許知念蹦蹦跳跳地鑽進了屋裏,見二哥和娘已經回來了。
“看你這樣,應該是在爺奶家吃飽了吧?我看,給你帶的麻團八成是吃不進去了。”二哥晃了晃手裏的袋子,故意逗她。
許知念跳了個高,把袋子搶到了手裏,說道:“咋吃不下去呢?二哥特意給我帶的東西,就算是撐破肚子,我也得給它咽下去。”
許知齊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就你油嘴滑舌,饞貓鬼,喝涼水!”
許知念高興地上了炕,一邊吃着麻團,一邊看着母親。
宋淑芝換了一身家裏的衣服,正在數她今天賺來的毛票。
“咋樣,媽,今天的生意好不好?”
宋淑芝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說道:“還行吧,剩了十來個雞蛋,都在鍋裏呢,你想吃就去吃吧。”
“剩了?”許知念思謀了一下,點點頭——這也很正常,母親賣雞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肯定有人眼紅,就算三嬸不摻和,也肯定會被别人發現這個商機。
一旦有了競争對手,生意就不是一家獨大。
一共就這麽大的市場,賣五香蛋一沒有技術獨特性,二沒有不可代替性,是個人就能賣。
更何況,競争對手可能還住在鎮裏,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完全可以比宋淑芝去得更早。
這種生意,注定不會長久的紅火下去。
“娘,沒事,你明天就少煮點,能掙多少掙多少呗。”
“是啊,我也不貪心,咱家現在日子可比之前好過多了,等你大哥娶了媳婦,把木匠鋪子開起來,咱這家還能多一份進項。”
許知齊也舉起了手,說道:“娘,你放心,等我上了大學,我就勤工儉學,好好學習,年年得獎學金,到時候我也把錢都寄回來。”
宋淑芝一臉的欣慰,她不貪心,全家人能心往一處使就行,日子苦點就苦點呗。
三人正其樂融融地說着話,院子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許知念高興地從炕上跳了下來,說道:“準是爹和大哥回來了。”
她高興地迎出去,果然看見許景東和許知秋頂着一身的雪進來了。
宋淑芝看着兩個渾身是雪的人,撲哧一聲笑了,說道:“知道的是你倆出去找媒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倆找熊瞎子去了呢,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還沒下雪,怎麽都讓你們給趕上了?”
“可不是咋的,這要是不順心啊,就事事都不順心。”
許景東這一句話讓屋裏的氣氛急轉直下——看來,這一次大哥的婚事并不順利。
兩人将外衣脫了,換上家裏的衣服和鞋,鑽到炕上,裹着被子暖身子。
宋淑芝把熱乎的五香蛋端了進來,問道:“在外頭,連飯也沒吃上?”
許知秋拿過五香蛋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說道:“吃上了,在路上吃了一口大餅子,不擋餓。”
“你這孩子,不是給你倆帶了錢了麽,窮家富路,怎麽在外面光吃大餅子啊?”
“俺爹說,得省錢娶媳婦呢。”
許知秋的話語裏多少有點埋怨的意思,許景東長歎了一聲說道:“可不是嘛,我們走了十來個村,拖了親戚也找了媒人,姑娘家也去了幾個,得出了一個結論——咱家老大這媳婦,八成一時半會兒是娶不上。”
宋淑芝一聽這話,眼淚就湧上了眼眶,嘟囔道:“咋就這麽難呢?知秋有手藝,個子高,長得也不賴,咱家雖然窮,可比咱窮的也有啊,怎麽能連個媳婦兒都說不上呢?”
宋淑芝擦着眼淚,一家人都跟着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