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爲兄弟們報仇?
别開玩笑了。
黑道之間互相交流的情報說得很對,這十九個人,全都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怪物。
再仔細想想那幾條群發給所有黑道大佬的彩信。
彩信的内容是戶山體育館裏面十九個人全方位的清晰照片。
而彩信發出的地址,是新宿警察廳。
這幫臭警察,怎麽可能乖乖的還如此有效率的幫黑道辦事,因此,能夠擁有大伴鹿丸十九個“高級幹部”清晰照片的人,隻有可能是大伴鹿丸自己。
這幾條彩信,很有可能就是大伴鹿丸發的。
北野文雖長得像大傻哥,也是北野軍團最能沖能打的人,但他可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人不僅不傻,同時還是北野軍團的“師爺”。
尤其是親眼見到面前的長槍小子那超自然的戰鬥力,北野文幾乎瞬間明白——整個歌舞伎町的黑道或許正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流沙當中毫無知覺的慢慢下陷。
是陰謀的味道。
濃烈的,厚重的,宛如深淵一般。
雖然沒有任何實質上的證據,但北野文隐隐約約總覺得,今天過後,整個歌舞伎町的黑道會發生重大的變故。
無論如何,自己都得想辦法回去通知大哥,讓整個北野軍團退出這場争鬥,保存實力。
腦子裏的諸多想法隻是一瞬。
眼看着面前的長槍小子解決掉最後一個虎之隊成員,正站在對面,拎着滴血的長槍,用那雙死神般的眼睛看着自己,北野文毫不猶豫,在心裏暗賭這小子懂得“江湖道義”,剛準備舉起手投降。
“你他媽不要動!你敢動一下老子馬上殺了他!”一直躲在電玩城盡頭街機旁,看着趙安生制造的殺戮現場,已經變得有些癫狂的山崎龍三,不知何時從懷裏掏出小刀,劫持了剛剛被趙安生安置到椅子上的木村帥,用刀抵住木村帥的脖子,将他緊緊護在身前,連拖帶拽的從趙安生長槍掃不到的右手邊經過。
趙安生聽不懂山崎龍三在嘟囔着什麽,但能從他臉上那瘋狂的表情和正在做的事情理解大概的意思。
并不希望自己這個剛剛結識的朋友受到傷害,趙安生隻是握着長槍槍把把,停下從屍體裏拔出槍頭的動作,冷冷看着山崎龍三。
“……你是黑風堂的山崎龍三對吧?你聽我說……”北野文見到這突如其來的掃把星小弟,急得大驚失色,剛要開口阻止。
“北野文大哥,我掩護你!咱們快跑!”
不愧是掃把星。
掃把星那“自作聰明”的标準屬性在山崎龍三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眼見面前的長槍小子的确是很“在意”自己手裏的人質,又看着北野軍團的虎之隊遭受如此重創,作爲北野軍團三當家親信小弟的他,可沒有二當家的那麽深謀遠慮的打算。
他想得很簡單。
他要在二當家面前“掙表現”,他要幫虎之隊們報仇。
所以。
就在他喊出“快跑”的瞬間。
寒光一閃。
那把他随身攜帶的防身用的鋒利小刀,已經從木村帥的脖子處劃過,割出一條大口子。
“?”北野文感覺自己老了好幾十歲,嘴巴瞬間發白。
“!”趙安生瞪大雙眼,眼珠子已經泛紅。
而可憐的木村帥,喉嚨裏發出抽風機一樣的聲音,捂着鮮血如注的脖子癱倒在地,像開水裏的皮皮蝦一樣扭曲一團。
“走啊大哥!快走!”山崎龍三還在瘋狂的給自己加表現分,推着已經傻掉的北野文,保護着他的後背,沖向電玩城出口。
趙安生咬牙切齒,勃然大怒,将長槍拔出,輕輕抛在空中,跳起來對着槍尾就是一腳,随後立馬沖上前去查看木村帥的情況。
“嗖”的一聲,那長槍就像加長的子彈一般,目的是貫穿前方逃跑的二人。
但不知道是北野文倒黴,還是山崎龍三幸運,或者是二人的八字相沖。
眼看長槍就要射到山崎龍三的後背,哪知道他一個不小心踩到地上掉落的遊戲币,向前撲倒在地。
他倒了,躲過了這一死神之槍。
但前方,還有一個毫不知情的北野文。
“嗯?”在北野文發現情況不對低頭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胸口部位多了個不屬于身體器官的東西。
一個鮮血淋漓的槍頭。
那杆紅纓槍紮破他的肺部和肋骨,巨大的槍勢帶着他直直撞向前方的牆壁上,力量大到槍頭陷進一半到牆壁。
八嘎呀路。
掃把星,我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
北野文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
常年在黑道上鬥毆,他比誰都更清楚“臨近死亡”是什麽滋味。
趴在牆壁上,周身動彈不得,心髒不停向大腦和嘴巴裏供給續命的鮮血。
自知命不久矣,絕對沒辦法活着走出這間電玩城,北野文回過頭看向那個雖然是個超級大蠢貨但此時此刻唯一的,自己不得不托付“遺言”的對象——染着屎一樣顔色頭發的臭傻逼山崎龍三。
在道上混,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他可以随時接受死亡,但他不能死得沒有價值。
隻要自己這個“遺言”傳到北野武大哥耳裏,聰明如北野武大哥一定懂得韬光養晦,保存實力,最終完成兩兄弟最大的心願——成爲歌舞伎町唯一的“王”。
無論如何……
這個遺言也得……
傳出去……
北野文使出最後的力氣抓住一旁滿臉驚恐不知所措的山崎龍三的袖口,回光返照般開口說道:“通……通知北野武大哥……嘔。”
北野文低谷了這一飛槍對他造成的傷害,剛開口說完這八個字,胸腔的鮮血已經殺到,從他的嘴裏洶湧噴出。
意識模糊,即将下地獄之際,北野文隻聽見一旁的山崎龍三哭喊着,說出令他死不瞑目的話:“啊啊啊啊……北野文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一定會找北野武大哥幫你報仇的!”
“……”北野文被山崎龍三氣到急火攻心,雙眼一翻,一個抽搐,雙手自然下垂,含恨死去。
而山崎龍三滿臉淚水,帶着自以爲的北野文“遺願”,連滾帶爬沖出電玩城,沖進圍觀的人群中,腎上腺素爆發,不一會兒便跑得不見蹤影。
“……”
那本百科全書上,趙雙燕教過趙安生脖子大動脈被割破後處理辦法,第一是用物品墊壓在傷口上進行加壓包紮。
第二,是叫救護車。
趙安生沒有手機,又“不會”說話,眼下整個電玩城都是死人,在外面圍觀的群衆也不敢進來……
而且加壓包紮時,自己必須一直在場,不能随便走開出去請求救援。
因爲一旦走開,木村帥一定會因爲疼痛和恐懼做出不适合的動作,而這些動作,每一個都意味着死亡。
怎麽辦……怎麽辦……
你不能死……
你不要死……
我還沒跟你PK過……
手忙腳亂,焦頭爛額之際,趙安生活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他害怕這個剛剛交上的有趣的朋友因爲自己的魯莽和好鬥而死去。
尤其是,當他将木村帥進行加壓包紮,好不容易止住鮮血後,木村帥蒼白的臉上竟浮現一絲笑容,緩緩舉起右手,将手裏幾顆沾了血的遊戲币放到趙安生的手上時,他的心裏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不管是誰都好。
現在能夠出現幫我這個忙。
我一定……
“我操,這種情況咱們算是來晚了還是來得剛剛好?”
“别他媽貧了,救人要緊!”
“這啞巴小帥哥好厲害啊啧啧啧……”
耳朵動了動,聽到三個熟悉的聲音。
是兩男一女。
趙安生捂着木村帥的喉嚨,擡起頭,看到了三個平時怎麽看怎麽讨厭,但現在怎麽看怎麽順眼的人。
“你朋友?”袁安腦子裏并沒有相關的救護知識,因此沒有上前去添亂,隻是站在一邊,指着木村帥,看向趙安生。
“……”趙安生看着袁安,滿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靠,回答這麽快?這麽重要的?不對啊,這人打扮像是這個電玩城的服務員,你一個啞巴小子怎麽跟他交上朋友的?”時天蹲到木村帥身邊,上下打量他的情況,點點頭說道,“……不錯嘛,年紀輕輕還有這等處理傷口的知識,如果有‘金創藥’或者‘止血噴霧’,稍微處理一下送到醫院就行了……勞拉。”
“早就拿出來啦。”勞拉搖晃着手裏剛從腰包裏取出的止血噴霧,示意趙安生扶緊木村帥,而她則扭開蓋子,将裏面殘餘的粉末狀藥品全都撒到木村帥喉嚨的傷口上。
“……嗯!”隻聽木村帥嘴裏發出一聲悶哼,接着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趙安生看着勞拉,眉毛緊皺。
“你不會沒受過重傷吧?是藥三分毒,這麽重的傷強行用藥止血,普通人痛暈過去很正常啊。”勞拉将藥瓶擰好收回腰包,拍拍手站起來。
“……”趙安生看着面前三人,将木村帥緩緩放到地上,接着站起來,撓撓臉,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記事本和四分之一根2B鉛筆,寫上了“謝謝,但爲什麽你們會在這裏”,随後舉起來給他們看。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總而言之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能陪我走一趟嗎?當然先把你的朋友送去醫院後再說……”袁安擡手看看時間,敲敲表盤,“發現沒有,考試已經開始了,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整個歌舞伎町黑道對于我們的‘獵殺’是我們那個考官的安排,所以我在組建自己的團體,準備‘攻克’這一關。”
“可以陪你,但我先要幫朋友報仇。”趙安生的字裏透露着森然的殺氣。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也是在幫朋友,你也是在幫朋友,而咱們的目的,恰好都是相同的。”袁安拍拍趙安生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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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新宿警察總署。
警視廳警視長,包括搜查一課暴力犯罪十系的十個警部,全都穿着便服,聚集在會議廳裏。
開着派對。
遠藤雄太警視長喝得滿臉通紅,頭綁白頭繩,站在講台上,對着大屏幕播放的卡拉OK,唱着中島美雪的《時代》。
警部們一邊喝酒一邊尖叫着捧場,肩搭着肩跳着奇怪的舞蹈。
事到如今,他們沒有理由不慶祝。
因爲正如那位神秘的“大伴鹿丸”所說,這才過去一個小時不到,從各方反饋過來的消息來看,歌舞伎町六大黑道的勢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以“物理”的方式削減。
而警方,因爲“被迫”跟六大黑道簽訂了“休戰協議”,答應了幫忙找到“大伴鹿丸”,所以六大黑道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破壞協議條件,大規模擾亂社會治安,傷及平民。
簡單來說就是,不管黑道們損失多麽慘重,他們都得把打碎的牙往自己肚裏吞,都得負責處理犯罪現場,維護社會秩序,清理自家的屍體。
現如今的情況下,警方什麽都不用做,黑道們就會因爲得罪了不該得罪的“勢力”,而遭到史詩級的削弱。
遠藤雄太已經在新宿這破地方當了快十年的警士長,自己那些分配到其他區域同期,最厲害的已經當上了東京的警視總監。
而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之所以晉升不上去,從來不是因爲能力的問題,而是因爲運氣。
倒黴就倒黴在,他分到了新宿,主管歌舞伎町。
整個東京,隻有新宿歌舞伎町這裏的情況最爲畸形,幾乎已經默認黑道和警方共同掌管社會。
任何地方,哪怕是警察這樣的國家機構,想要晉升,也是要看成績的,而所謂的成績,就是你抓了多少犯罪分子,破了多少大案要案,以及打擊了多少個犯罪團夥和集團。
但在歌舞伎町,想抓任何人,都需要事先跟黑道們進行“商量”。
一年到頭,除非黑道們清理門戶掃清叛徒,不然警方連一個正兒八經的“頭目”都抓不到,更别提什麽打擊“大型犯罪團夥”這種事。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如果事情都按照那位“平衡局”的大人“大伴鹿丸”所說,那麽今晚過後,警方跟黑道就不再是五五開。
而是九一開。
“打擊歌舞伎町黑道組織,重創曆史遺留犯罪集團”這種事,最次,也得是所有報紙雜志的頭版頭條,而自己也注定會千古留名,成爲各大電視台競相邀請和采訪的“大明星”。
到時候别說升職,光那些通告費就足夠自己衣食無憂度過下半輩子了。
遠藤雄太如此想着,歌聲變得更加優美動聽。
砰砰砰。
砰砰砰。
砰。
眼見敲門聲無法打擾到會議廳裏狂歡的各位長官,遠藤雄太的助理想也沒想,一腳踹開了緊鎖的會議室大門,沖到遠藤雄太身邊,将他的話筒搶下來,扔到一邊。
“警視……警視長……有……有人找你……”助理喘着粗氣,十分着急。
“東京最大的警視總監是我的同學,還有什麽人能讓你把門都踹爛?不夠大的話我可不會幫你報銷。”遠藤雄太皺皺眉,因爲助理令自己在衆警部面前丢臉而有些不快。
“是……是……平衡局……”助理湊到遠藤雄太耳邊,小聲說道。
“他有說他是誰嗎?”遠藤雄太的臉瞬間恢複正常,連酒氣也仿佛消了大半,扯下頭上的頭條,一臉嚴肅的看着助理。
“他沒說名字,他隻說……他叫‘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