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戶外的糟糕天氣,不知爲何,袁安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安心感。
層層雨簾下,燈火輝煌的不夜媽港若隐若現,好似一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雖然失憶,但袁安好歹也總結出一些經驗。
比如現在這種既視感,絕對不是曾經看過什麽電影電視劇或者圖文介紹那麽簡單。
會産生這種感覺,證明失憶前,自己一定親自來過這裏。
柳伯牙和亞當什麽都不肯說,但袁安好歹問出了自己的年齡,十八歲。
區區十八歲,就來過媽港?
莫非失憶前的自己,是個纨绔的富二代公子哥?
拿起面前小桌闆上的葡萄酒杯,裝模作樣的翹着二郎腿搖晃着,袁安想要找找那種富二代的感覺。
這是一架不實名隻憑機票編号登機的保密安全級的空中黑機,雖說不實名,但柳伯牙機票上的編号屬于這個黑色公司的VIP貴賓,因此拿出來招待的酒也是其名下酒莊中最頂級的葡萄酒。
看着酒杯中晶紅剔透的液體,袁安給自己鼓鼓勁,又抿了一口。
嘔……
富二代個屁。
空乘小姐姐煞有介事的介紹了好幾遍的葡萄美酒,自己喝起來就跟尿一個味道。
記憶可以消失,但身體習慣不會騙人。
這絕不是酒的問題,隻能說明在失憶前,自己就沒有品酒的能力。
嗨,不想這些沒用的。
放下酒杯,袁安将窗簾拉開,他的潛意識很喜歡也很懷戀眼前這副大雨磅礴的媽港風景,似乎能讓他思考都變得敏銳起來。
看看手上的電子表,從伊薩非厄澤飛到媽港,一共花了十二個小時,算上在平衡局裏耽誤的時間和利用雪地摩托去伊薩非厄澤的路程,現在距離找到考官通過考試,僅剩三十三個小時,大約一天半左右時間。
搖搖頭,伸了個巨大的懶腰,用一旁的熱毛巾敷了敷臉,袁安拿起面前小桌闆上的筆記本。
不管是柳伯牙還是自己的師父都有說過,一個高強武者想要達到最好的狀态,系統的訓練、多而精的飲食和科學的休息是必不可少的三大要素。
氣功原本就是聚集人體精氣,調心調身調息的一種延年益壽鍛煉法,因此充足的睡覺更是三大要素中最重要的環節,能夠幫助自身迅速的積攢真氣。
所以,飛機上的十二個鍾頭,袁安打坐睡覺便花了八個。
但剩下的四個小時,他可沒有白費。
面前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載着袁安對“惡魔的中指從地獄爬出,指向天堂”這句話的諸多分析。
吃飽睡足頭腦清醒又活躍的情況下,甚至還給袁安想出了一個隻有利用這趟媽港賺錢之旅才有辦法辦到的鬼點子。
“說不上爲什麽,我變得很主動,若愛上一個人什麽都會值得去做……”興頭上的袁安又開始哼唱着周傑倫的《簡單愛》。
冥冥之中,袁安總覺得這首歌的歌詞跟失憶前的自己有着莫大的關系。
失憶前的自己,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
說不定自己,其實還有個女朋友?
嗨,想這麽多也沒用。
一切的一切,等拿到編号後,就什麽都明白了。
已經在這幾天平衡局經曆中訓練出憑直覺和天性做事的袁安此時非常豁達,在他興緻勃勃的搖頭晃腦中,私人飛機放下着陸輪,平穩的降落在靠近媽港海的私人停機坪上。
機艙前的乘務艙門緩緩打開,漂亮的空乘小姐姐筆直的走到袁安面前,彎下腰,身上的香水熏得袁安鼻子癢癢:“先生,需要我們爲您安排專車嗎?”
“不用了,我坐出租,順便了解一下媽港的風土人情。”袁安微笑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先生您了,爲保證先生您的行程隐秘性,從現在開始,我們隻會放下飛機舷梯,外面下着大雨,但出口有雨衣和雨傘,請先生自便。”空乘小姐姐滿臉職業化的微笑,微微欠身,轉頭回到乘務艙,拉上門。
“謝謝啊。”袁安對着小姐姐的背影行了個少年隊員禮,收起桌闆上的筆記本,走到出口處。
舷梯緩緩落下,抵達濕漉漉的飛機跑道上。
拿了一把傘,又披上雨衣,袁安走下飛機。
左看右看,隻有長長的跑道和前方不遠處被大雨欺負毆打的媽港海,沒有什麽标志性建築,但身後的綠化防護林卻不時傳來一些閃爍的亮光。
是車。
袁安大喜,拎着雨傘跑到綠化林前,将真氣運到腳面上,奮力一跳。
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躍過五六米高的綠化林,袁安穩穩落到主幹道上,餘光一瞥,卻看到一輛黃色出租車正向他沖過來。
雨天路滑,又是面對突然從天而降的袁安,縱使那位出租車司機反應極快,第一時間踩滿了刹車,但整輛車還是不受控制的撞向袁安。
眼看着,車頭就要碰到袁安的身體。
“媽祖保佑啊!”司機閉上眼,往左猛打方向盤。
嗤……
一聲尖銳的急刹車聲音劃破雨夜,出租車在主幹道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漂移,停到了逆向車道上。
“呼……呼……撲你老母的該……這都叫什麽破事……”上有老下有小才開工第三天的司機老胡一點也沒有肇事逃跑的想法,雖然嘴裏在抱怨,但極強的責任感還是讓他迅速拉開車門,披上雨衣,拿起電筒,跑到大街上查看情況。
左右看看,老胡發現除了地上那條長長的刹車印,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皺起眉頭,他又看向那片綠化林。
這是一條通往各種鄉下機場的高速公路,大概率不會有人在上面走,而自己四十來歲還沒有老到眼花的程度,因此能夠确定剛剛那個人是從這綠化林後面突然跳下來的。
但這片綠化林五六米高,想要翻跳過來,這得多大的本事?
摸着唏噓的胡渣,老胡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情況,忽然察覺到,剛剛整輛車,好像并沒有“撞上東西”的觸感。
這他媽的,是撞鬼了嗎?
老胡轉過身,剛想去車頭看看情況,卻聽見身後車頂方向,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大叔,我沒事。”
在這樣大雨連綿黑夜無邊荒山野嶺的環境中,經曆一場詭異車禍後又聽到身背後有男孩的聲音,縱使老胡自诩虎膽龍威,此時此刻也被吓得頭皮發麻,渾身汗毛炸裂。
哆哆嗦嗦,老胡支起電筒,緩緩轉過身。
“放心吧,我不是鬼,”電筒微光中,袁安捏着雨傘從車頂跳下,笑嘻嘻的道歉,“抱歉啦大叔,是我沒注意到這邊有車,啥也沒想就跳下來了,幸好踩到你車上逃過一劫……我現在要去媽港市區,還做我的生意嗎?”
“……呼,你這小子,年紀輕輕,本領還真不小,上車吧。”老胡長舒一口氣,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安,雖然心中萬般好奇,但瞅着遠處彎道向這邊駛來的汽車,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好嘞。”袁安竄進後排座位,用車上的一次性毛巾擦拭着剛剛在空中做動作時沾到頭發上的雨水。
出租車調轉車頭,行駛到正常的主幹道上,老胡的心終于平靜許多,透過後視鏡看着袁安,激起了出租車健談好事的本性,開口發問:“小兄弟是偷渡過來的大陸客吧?看你本事不小的樣子,想找工作嗎?最近有家新開的‘公司’正在砸錢招人搶地盤,背後據說還有那個賭王何鴻生撐腰,我小姨夫在他們合資新開的賭場當荷官,我可以幫你引薦一下喲。”
“哈哈,不用了,我是來賭錢的。”袁安從口袋掏出在時天那裏借到的一萬港币,捏在手裏晃晃悠悠,“大叔,哪裏的賭場比較好,能把我送過去嗎?”
“你們年輕人可真有本事,千辛萬苦偷渡過來就爲賭一把,這賭瘾有點我當年的影子了……不過話說回來,老牌賭場當然是銀沙美高梅威尼斯人比較棒服務周到又專業,但要說最近最火熱的,肯定就是我提到的,我小姨夫所在的那個‘涅槃’賭場,他們爲了搶客戶資源,如今搞出一個不抽水以及賭十贈一的活動,還在組建自己的馬場和狗場,甚至變着花樣搞了一個彈珠賽跑大賽,把全城的老賭鬼都拉過去大半。”
“‘涅槃’賭場?這名字倒挺有意思。”袁安放下毛巾,那股熟悉的既視感又出現,令他十分好奇。
“那可不,據說他們的董事長白雲遮是個相當奇怪的人,原本是赫赫有名的疊碼仔天王,在媽港前段時間發生的一次‘大型沖突’中機緣巧合之下救了賭王何鴻生一命,從此和他成爲了莫逆之交……這之後他在何鴻生的幫助下開了一家用于抗衡媽港根深蒂固三大‘社團’的公司,如今正瘋狂的燒錢搶地盤,到處開賭場做活動,好像要把那三大社團擠出去一樣……更離譜的是,聽說那個白雲遮還搞出一個‘涅槃’基金會,專門用于幫助别人戒賭,資助那些輸掉一切的賭鬼……你說說,這些有錢的王八蛋們,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做的事前後矛盾,簡直牛頭不對馬嘴。”老胡罵罵咧咧,恨不得所有錢都裝進他自己的荷包。
“白雲遮,是嗎……”袁安念叨着這個名字,眉頭緊皺。
“怎麽,認識嗎?”
“不……不認識,就是這名字還挺特别,那大叔你就把我送到涅槃賭場吧,”袁安掏出兩張千元港币,拍到這健談大叔的肩膀上,“我進去應該待不了多久,大叔我看你也算是個俠肝義膽的好人,你能在外面多等我一會兒嗎?這兩千塊隻算是定金,我現在渾身上下隻有這麽點錢,但到時候赢了錢出來會分給你更多的。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需要一個本地人幫幫我指指路什麽的。”
老胡捏住錢,笑了笑,将它單手折起來放到中控台上,指着它說道:“嗨,小兄弟你還是太年輕啊……這錢吧有個名詞兒,叫做‘兜命錢’,意思是你輸光後,這點錢就能救你一條命,通常情況下‘兜命錢’都是你親人或者朋友幫你保管,但今天咱倆不撞不相識,也算是緣分一場……我不收你的車費,就在外面等你,如果你赢了,回來請大叔吃頓好的,如果輸了,這錢也留給大叔我,我就算當個導遊,帶你在媽港玩個一兩天,體會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事後我聯系一個便宜一點的偷渡船,然後再給你好好送回大陸,怎麽樣?”
“……那就麻煩你啦,”袁安也沒有争辯,隻是心中一暖,腦海中湧起一個想法,笑着拍拍這有情有義大好人老胡的肩膀,“大叔你有沒有想過,大概多少錢能夠解決你現在所有的煩惱?”
“哈哈哈哈,錢這玩意從來都沒有嫌少的,那當然是越多越好啦,”老胡聽到這話題,興奮的叼起一根煙,“實話跟你說吧小兄弟,我老婆死得早,我這個人又有點長情,不想找新的,所以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長大。老婆家是獨生女,嶽父嶽母我總得照顧吧?他老兩口身體結實還不算麻煩,麻煩的是我那中風偏癱的老爺子……現在大的那個兒子還算争氣,高中學校年紀前五十,另外兩個女兒也不算太差,都是讀書的料,我啊,現在就想給他們多掙點生活費,讓孩子們沒有後顧之憂專心念書,也想多搞點錢給老爺子換一個好一點的療養院……說起來,開這出租車也算是我的第四份兼職了,不過男人嘛,就得頂天立地,再苦再累看到孩子們的笑臉,也得咬咬牙撐起一個家。”
“那如果現在的你有了一千萬,準備怎麽花?”袁安挑挑眉毛。
“嘿,那當然是先給三個孩子一人整一套房子,再把老爺子接到最好的康複中心,然後自己開個小吃店,賣點我拿手的媽港特色小吃,再承包幾輛出租車,搞點持續的收入,啧啧啧,美滋滋兒。”老胡吐出一口煙,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他不知道想過多少遍,立馬就脫口而出。
“那如果有三千萬呢?”袁安接着提高幻想的額度。
“三千萬?那我肯定要好好考慮讨個好老婆了,經濟生活方面我絕對不會虧待她,但她一定要會過日子,懂得照顧孩子,尊敬爹媽,把咱們的家經營得好好的……接着我再買套超大的别墅,把嶽父嶽母也接過來,一家人齊齊整整,每天和樂融融,吃遍山珍海味,共享天倫之樂。”仿佛三千萬已經在銀行卡裏,老胡拍打着方向盤,整個人飄飄欲仙。
“确定隻要有了三千萬,你就确定自己能過上想象中幸福的生活嗎?”袁安撇着嘴,好似《七龍珠》裏幫人實現願望的神龍一般沉聲問道。
“什麽确定不确定的,是必須幸福!”老胡哈哈大笑,接着又長歎一口氣,“謝謝你啦小兄弟,至少讓我做了幾分鍾的美夢,咱們到地方了。”
出租車緩緩停穩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建築面前,老胡指着隔壁不遠處的露天頂棚車庫說道:“我就在那裏等你,祝你大吉大利,今晚赢個痛快!”
“那必須痛快。”
袁安說着,下了車,走到老胡面前,滿臉燦爛微笑對着老胡比了一個大拇指。
“大叔,等我的好消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