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龍造紙廠。
原先造紙用的機器,能搬走的早已搬走,稍有價值的廢鐵金屬也早就被拾荒者們撿了個幹幹淨淨。
廠房内一半以上的空間,都堆滿了各種居民生活垃圾和建築廢料,到處都是老鼠蟑螂。
惡臭、酸臭、腐臭彌漫其中。
曾經無比輝煌的城内十大企業之一,如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連流浪漢都不會在這裏安家。
但卻非常适合“垃圾”們,作爲落腳之地。
廠房的正中間的灰塵被清掃幹淨,放着三個鐵桶,裏面裝滿了柴火,正熊熊燃燒,用于照明。
鐵桶正前方的爛沙發上,坐着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大光頭。
他的身體上半身,能看到的皮膚全是奇形怪狀的紋身,左眼緊閉有一條自上而下的長長刀疤,右眼是單眼皮,那麽正常睜着,就能感覺到眼中的陰狠毒辣。
在這場災難發生以前,他在江湖上有個響當當的綽号——“半隻眼”。
身上背着五件沒有證據的謀殺指控,因盜竊搶劫傷人等暴力犯罪進去又出來,出來又進去,前前後後在監獄待了二十多年都沒能改過自新,可謂天生的壞種。
這樣的壞種,比任何人都渴望災難,也比任何人都享受這場災難。
此時的他,坐在沙發上,右手拿着小刀,正聚精會神的将左手捏着的小老鼠進行活體分屍。
雖然周圍的幾人瘆的慌,但他們對這種場景也都見怪不怪,熱火朝天有條不紊的将大大小小各種箱子,搬到造紙廠背後一輛大卡車的貨倉上。
箱子裏裝的是他們今天的“勞動成果”,而那輛大卡車,則是他們的“活動基地”。
打一槍換一炮,能群毆絕不單挑,能欺負弱小絕不招惹強者,人不犯我我也犯他,人若犯我殺其全家。
奸詐、難纏、陰險、狡猾、
半隻眼雖然沒接受過什麽高等教育,但常年的監獄生涯和犯罪經驗,也令他擁有了一整套躲避警方追捕的反偵察手段。
他們沒有固定的“家”,整天開着那輛帶有遮陽罩的貨運大卡車遊走于各個市區,挑選那些警力薄弱的老舊小區和城鄉結合部下手。
他們會僞裝成普通居民,并根據自身的物資情況進行多則一個月,短則一周的“摸點”。
在将周圍所有“值得下手”的地方都調查清楚後,他們會選在一個陰天,全體出動。
開鎖、撬門、擊暈、熟練捆綁……簡單一點的地方就兩個人,複雜一點的地方就五個人,以極其高效的方式洗劫他們能夠找到的一切東西,并在夜晚迅速逃離。
職業素養高、分工明确、心狠手辣、泯滅人性、大打遊擊戰……
難抓難防不說,他們洗劫過的地方,情況好一點的,捆成粽子的受害人會被及時發現并救下。
壞一點,遇到長時間獨居的,受害人隻能在家中被活活餓死。
不會對任何人區别對待,不管是老人小孩,隻要出現在現場,一律嚴格束縛。
按照半隻眼的說法,這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老大,這次咱收獲不小啊,尤其是那惡心的白皮膚小鬼,看樣子來頭不小……”吳惱坐到沙發旁的爛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個記事本,上面寫滿了各種物資的名字和數量。
“長得這麽難看,如果我是她家裏人,肯定也不會跟她住在一起……想想看,每天早上醒來,你第一眼看到這麽個怪物,早知道應該多揍她幾拳,也算是斬妖除魔了,說不定閻王爺還會在我功德簿上多記一筆,哈哈哈哈哈哈。”半隻眼說話猶如他長相一般陰毒,同時放肆大笑着,将手裏早已死絕的老鼠扔進了面前的鐵桶。
鐵桶内的火光遇到老鼠屍體上的油脂,往上猛竄一陣。
火光飄飄悠悠飛到天花闆上。
照亮了一個正穿着迷彩背心,扶着一旁廠房支柱鋼架打探情況,聽到二人談話後,此時太陽穴青筋已經快要爆開的人。
肖可。
跟着成岚的這一年,肖可學到很多。
除了那些強大自身的戰鬥技能,他始終記着成岚告訴他的,關于軍人的職責。
成岚說,所謂軍人,尤其是特種兵,更應該是最堅定的“法律守護者”。
不是格鬥家,不是街頭打架的混混,更不是審判官,所謂特種兵,是國家培育出來,用于抵禦外敵的最精密的“殺人機器”。
力量,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越是擁有碾壓普通人的絕對力量,便越是要擁有足夠豐富的“法律意識”——試想,如果連國家最強大的力量都不去“維護法律”,那“法”的威嚴,該如何樹立?“法”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因此,軍事法庭對“特種兵私自傷人殺人”事件有着極其嚴格的法律法規,輕則二十年以上的軍事監禁,重則在追捕過程中便可以直接擊斃。
肖可很尊敬成岚,将他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
肖可也知道自己今天做完這一切,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但他才二十四歲,處于年輕好勝又沖動的年紀,無法控制并駕馭自己的情緒。
尤其是憤怒。
重重累積下,連南極冰川融化都無法澆滅的憤怒。
所以他脫下軍裝,來到這裏。
并從鋼架上,跳了下去。
“什麽人?”半隻眼一驚,看清肖可,趕忙從沙發上跳起,街頭經驗豐富的他還立馬從沙發背後堆滿器械的桌子上抽出一把西瓜砍刀,對準肖可。
“我想聽你當面說一遍,你說誰是‘怪物’?”肖可勻速調整呼吸,緊握拳頭,眼睛一掃,便對場上的形式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特種兵雖然有着無數種殺人技巧,但特種兵也是人類,并不是神。
如果是利用偷襲,熄滅照明挨個擊破,肖可或許還有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但,肖可今天并沒有想過能完好無損的離開這裏。
其他的,都是送的。
能殺掉面前兩個導緻他妹妹受傷,還肆無忌憚侮辱他妹妹王八蛋,肖可就算完成了目标,爲此,他要與眼前二人親自對峙,他要看着他們倆帶着恐懼和絕望死去。
“喲,是尋仇的?咋了,你是那白色怪物的誰?哥哥是嗎?哦喲喂,我好怕怕哦……”話多的半隻眼雙手抱頭,做出一副害怕狀,舔着手裏的砍刀刀鋒,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們不配。”肖可從腳下腰包中,抽出一把蘭博刀。
嗖……
一道風聲呼嘯而過。
肖可側身輕輕一躲,那把西瓜刀從他耳邊飛過,紮到他身後的地下的塑料泡沫上。
“那你是哪來的自信?”半隻眼抓起一根鐵管,面色一沉,“放心,不會讓你死得這麽痛快……你是那白怪物的哥哥對吧?今天我會活捉你,然後我會找到那怪物,帶到你面前,我會先幫那怪物塗上黃油漆,幫她變成正常人,然後從腳筋開始,一根一根……”
“你的舌頭,真是太多餘了。”肖可将短刀反拿,藏在右手手臂,怒極反笑,一臉和藹的走向半隻眼。
距離肖可最近的一個渾圓“鬣狗”見狀,抄起一旁的木棒便向肖可揮去。
一躲,一閃,一劃。
動作簡單,速度也不算很快,但卻幹淨利落,如德芙般絲滑。
渾圓鬣狗丢下手裏的木棒,雙手捂住被割開一條大縫甚至能聽到出血聲音的喉嚨,倒在地上滾來滾去。
鮮血流了一地。
“喲……挺厲害啊。”看到肖可剛才那訓練有素的殺人方式,又從火光中瞧見越走越近肖可的眼神,見多識廣常年生活在危機邊緣的半隻眼,心裏不免咯噔一下。
這眼神,上一次見到,還是在監獄裏的一位連環殺人犯身上。
不同的是,那連環殺人犯眼神中擁有顯而易見的滅絕人性,但相同的是,他們的眼神中,都有着對人命視如草芥的冷漠。
如此想着,半隻眼收起輕視,右手舉起鋼管一揮,在場全都抄起桌上的家夥,四散而開,将肖可圍住。
“我還以爲,你們會跟我一個個單挑呢……”肖可滿臉無奈,聳聳肩,看向半隻眼。
“你别看我這麽壞,我這人向來尊敬強者,你妹妹呢我就不殺了,但将你砍成幾十塊郵寄給你妹妹,你不會介意吧?”半隻眼很有禮貌。
“有人跟你說過嗎,你總有一天會死在這張破嘴上。”肖可扭扭脖子,弓步,左手夾緊,右手捏住蘭博刀刀柄,架在胸前,擺出一個漂亮的戰鬥姿勢。
“倒是有不少人這麽說,但他們好像都死翹翹了。”半隻眼歪着頭,扶着下巴,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
“哈哈哈哈,你倒是壞得挺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你也好得讓人無聊。”
二人話音剛落,肖可将蘭博刀放到腋下附近,弓身往後一退,身體撞向身後一個想要搞偷襲的高大“鬣狗”,并将刀身刺進了他的腹中。
抽出刀,肖可飛快側過身體,抓住那鬣狗的脖子,對着頸部猛然一劃。
地上,多出了第二具頸部大動脈破碎的屍體。
看到如此殺人方式,在場的人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他們本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主,加上如今人多勢衆還手持長柄武器,在老大半隻眼的慫恿以及互相鼓勵之下,也都沒有害怕到四散奔逃。
街頭經驗豐富的他們,在被幹掉兩個兄弟的經驗教訓下,不再嘗試一個個進攻。
他們圍住肖可,将武器伸在胸前,慢慢将包圍圈縮小。
或許還會死幾個人,但眼前這人并不是什麽三頭六臂的怪物,因此他對任意方向發動進攻,都會露出後背。
隻要是人類的後背,那鐵管都能敲碎後腦勺,那尖刀都能捅進肉體。
用這種包圍圈的方法,他們不知道幹掉多少自以爲是的“強者”。
肖可當然也知道他們想幹嘛。
而成岚,也恰好教過他面對這種情況的辦法。
那就是“破點”。
肖可弓着身體,趁着包圍圈還未縮到最小,朝着右邊明顯瘦弱一點的鬣狗飛奔過去。
那經過訓練的速度奇快無比,那小個鬣狗急忙舉起砍刀架在身前。
但就當二人的武器要碰到一起時,肖可忽然蹲得更低,消失在小個鬣狗的視線當中。
待小個鬣狗反應過來後,他已經感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捏得粉粉碎。
下意識低頭去看。
兩根關節全是老繭的手指,已經插進了他的眼眶。
這種本就是最陰狠的殺人方式,現在由一位特種兵解開自我束縛盡情施展,令在場衆人感受到了什麽叫“殺人的藝術”。
但。
肖可很清楚,如果如此慘烈的殺人手法,不能威懾到面前的衆人令他們逃竄,那受傷,隻是遲早的事。
就比如眼前這小個鬣狗雖遭受重創,但在絕望關頭竟胡亂抓到了肖可的衣服。
也就是這一臨死前的奮力一抓,肖可的躲閃速度被嚴重耽誤,兩把砍刀随之而來,結結實實的砍到他的後背上。
雖然跳到空中一人一腳精準踢向砍飛他二人的腦袋,将他們踢飛出去。
但肖可整個人還是重重砸到了地上,鮮血直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