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必要買這麽多東西嗎……”因爲在犯罪現場強出頭想要制服沈重的關系,被揍得不輕的成岚此時頭上貼着大大小小的膏藥,滿頭黑線,手裏拿着一撮蘭花,看着從出租車上下來,大包小包提着的袁安。
“還不幫忙?”袁安伸手将一箱牛奶扔給成岚。
成岚接住牛奶,又接到一箱腦白金,皺眉,從箱子旁探出頭:“喂喂喂,這玩意是給妙齡少女吃的嗎?”
“你怎麽這麽多話……言星河呢?”袁安将手裏的一大捧花和水果籃子輕輕放到地上,扭着脖子活動身體。
今天是澤讓吉探視解禁的日子。
遇到這種事,當事五人,除了萬程程害怕趕不上學習進度照常上課以外,其餘四人都幾乎毫無壓力的請到了長假。
戴正因爲刺激過大覺得外面充滿危險,待在家裏不敢出來,所以第一天來探望澤讓吉的,隻有這“三賤客”。
“心懷愧疚,總會進行報複性消費,你得理解他。”言星河不知什麽時候從袁安身後悄然出現,吓得袁安一激靈。
成岚瞪了言星河一眼,眼神示意他别說得這麽白,但袁安卻非常灑脫接過話說道:“道歉嘛,就得有誠意,況且本來就是我的錯。”
“過于自責也不太好,沈重問你的問題幾乎是無解的,現場幹擾因素太多,讓你以爲是個遊戲也很正常……”言星河揮揮手裏用錫紙包裝着的棒狀物,安慰道,“根據FBI對暴力殺人狂的研究來看,反社會的連環殺人狂通常都是毫無邏輯的神經質……雖然他開槍傷了澤讓吉,但換個角度想,反正被抓住都是死刑,這麽近的距離,他又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老手,明明可以對着澤讓吉的頭開槍,但你的答案卻讓他刻意将槍口往下,對着澤讓吉的大腿射擊,結合他當時所說的話,其目的可能是神經質般的‘心血來潮’,爲了給你個‘教訓’……老實說,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
“……說得好!”成岚豎起大拇指,感慨着言星河的對症下藥,但又十分在意的問道,“你手裏拿着個什麽玩意探病?”
“筒子骨啊,”言星河雙手捧着棍狀物,撕開一點錫箔紙,露出裏面肉色表皮,“骨頭斷了,不得補鈣嗎,澤讓吉是藏族人,所以我這還是牦牛的,今早上剛從雪區空運過來,可貴。”
“……你牛逼,”成岚将大拇指舉得高高,抱怨道,“不過,那天晚上爲什麽你不留在醫院,還算兄弟嗎?”
“我也想,但我是家裏的獨子,以後得繼承龐大的商業‘帝國’,精神狀态不能有任何閃失……所以我爹當晚知道這件事後,立馬派人給我抓去看心理醫生了,實際上,我今天都是逃出來的。”言星河聳聳肩,滿臉無奈。
“得,這次就算了,你要記住,跟我們做兄弟,不一定非要同生共死,但有難的時候陪在身邊,是基本義務,懂不懂?”成岚将腦白金遞給言星河,架着他的肩膀,算是原諒了他的不辭而别。
“明白,”言星河認真的點點頭,看向袁安,“你想好怎麽面對澤讓吉了嗎?”
“……”一直沉默着聽二人說話的袁安臉色一緊,一副心事被戳穿的模樣,“老實說,還沒想好……”
“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你,但我們終究隻是局外人,沒人知道從澤讓吉的角度會怎麽看,畢竟從現場的狀況來說,是你的回答讓……”言星河說着說着,嘴巴忽然被捂住。
轉過頭,成岚盯着他,輕輕搖頭,示意他别說了。
“我能站在這裏,就已經有所覺悟,”袁安長出一口氣,将包裝精美的向日葵和水果籃子從地上拿起來,滿臉堅定,“逃避沒有用,面對錯誤,解決錯誤,才是男人應該做的事。”
“你明白就好。”言星河點點頭,微笑道。
————————————————————————
自以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站在病房門外時,袁安還是有些發抖。
正值花季,青春漂亮,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卻遭遇槍擊,右腿或許會落下終身殘疾。
心理崩潰,情緒失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袁安這兩天根本就沒有睡着過覺。
在他清醒和迷糊之間反複做着的噩夢當中,澤讓吉無助的坐在廣場中央,被沈重用槍指着,眼淚汪汪看着自己的模樣,是最令他害怕的場景。
在噩夢中,他提心吊膽,心懷恐懼,總是害怕澤讓吉說出那三個字。
都怪你。
而現在……
噩夢或許會成真……
袁安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輕輕敲敲病房門。
“進來。”一個粗犷的中年男聲響起,是澤讓吉的爸爸。
抓住把手,扭開病房門,一陣陣水果和花香撲鼻而來,仔細一看,滿屋子都是澤讓吉的親戚們送來的探病禮。
澤爸倚在陽台抽着悶煙,澤媽身穿藏裝,正坐在澤讓吉的床頭給她削蘋果。
而事主澤讓吉,穿着藍白條紋的病号服,紮着個馬尾辮,右腿被石膏固定着高高吊起,躺在病床上,左手拿着個桃子,看到袁安後,右手高高揮起,滿臉燦爛得仿佛可以融化北極冰川的笑容:“啊!是袁安同學,你沒事呀!怎麽拿了這麽多東西!”
“……”袁安本就沒臉見澤讓吉,從禮物的縫隙中看到澤讓吉的模樣,藏在腦白金箱子後,鼻子一酸,眼眶瞬間一紅,差點哭出聲。
“喲,彎鈎妹,我們來看你啦,”成岚路過袁安,稍一用力撞了一下他的背,提醒他振作,随後将手裏的蘭花放到澤讓吉的腳下,“身體好點沒有,想不想吃火鍋?”
“可想吃了!這兩天因爲擔心傷口發炎,我差不多是在喝水,難受得不行。”澤讓吉抿着嘴,舔着舌頭,感覺口水都快流出來。
“喲,這個,讓叔叔阿姨幫你炖一下……”言星河也撞了一下袁安,拿着筒子骨,放到澤讓吉左邊的床頭櫃上。
“這是什麽啊……”澤讓吉滿臉吃驚。
“牦牛的筒子骨,補鈣。”言星河推推眼鏡。
“……謝謝你言同學!”澤讓吉以爲言星河是在演冷笑話,哈哈一樂,還伸手摸了摸那層錫箔紙。
她的開朗得好似自己隻是做了一個闌尾炎手術,樂觀得像是春風,令病房的氛圍變得輕松。
但有一人卻滿臉不悅。
澤讓吉的爸爸。
澤爸從袁安一進來就皺起眉頭,待成岚和言星河放下禮物後,他掐滅香煙,從陽台走到袁安面前。
“你以爲買這麽多東西,就能彌補你犯的錯嗎?”澤讓吉的爸爸是漢人,所以漢語很好,此時死死盯着袁安,滿臉冷漠。
“爸!”澤讓吉臉色一變,大叫一聲。
“第一次約會,就讓我女兒受這種傷,長得這麽瘦,你保護得了誰?我告訴你,就算我女兒喜歡你,你以後想娶她,話放這裏了,門也沒有……”澤爸咄咄逼人,但還沒說完,就感覺頭上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爸,我請你出去,你多說一個字,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澤讓吉躺在病床上,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手裏還捏着另外一卷抽紙,随時準備扔過去。
“你……”澤爸知道澤讓吉的脾氣,一時也不敢多說。
澤媽嘴裏念着藏語,和成岚一起跑到澤爸身邊。
“诶诶,叔,叔,澤大小姐,都消消氣消消氣,先出去先出去……”澤媽和成岚二人一人一邊,将澤爸推出了病房。
言星河見狀,立馬跟上前去,回頭瞄了一眼袁安,将病房門悄悄帶上。
充滿花香和水果香的病房,此時隻剩袁安和澤讓吉。
“哈哈哈,袁同學,你拿着不累呀?”看着袁安那局促的模樣,澤讓吉覺得好笑,開口問道。
“不累……不累……”袁安嘴裏碎碎念着,将身上其餘東西卸下,唯獨拿着那捧向日葵。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向日葵呀?”澤讓吉歪頭,嫣然一笑。
“問的你……爺爺……”袁安滿臉是汗,同手同腳走到澤讓吉床頭,将向日葵放到她左邊的床頭櫃上。
“坐啊。”
“啊,好。”
袁安坐到剛才澤媽的位置,但想了想又站起來,對着澤讓吉低下頭,鞠了個躬:“對不起,澤讓吉,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不應該……”
感受到臉上有軟軟暖暖的觸感,袁安漸漸擡起頭。
澤讓吉直起身,臉上宛如棉花般溫柔,而那雙潔白無瑕的右手,此時正摸在袁安臉上。
“袁安同學,我不知道别人是怎麽看的,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啊,我認爲你是我遇見過,最勇敢的男子漢。”
“我原本以爲啊,你就是個喜歡玩遊戲的呆子,不懂浪漫,不懂交際,不懂情趣,但從沈重抓住我們開始,你無時無刻都在保護我,安慰我,你緊緊的抓着我的手,抱住我的身體,很溫暖,很可靠。”
“你一直都在設法跟沈重溝通,講道理,關心着我們的生命安全,哪怕最後沈重進行可怕的倒計時,你也竭盡全力的想着辦法,給出了你認爲‘正确’的答案……袁安同學,你告訴我,我爲什麽要去責怪這樣一個,聰明、勇敢、溫暖、可靠的男人呢?”
“不過嘛,總而言之,我的腿還是因爲你出的問題,聽醫生說,我可能終身走路都會一瘸一拐,肯定難看死了,沒什麽人會要我……所以你啊,必須快點成長,變成很厲害的男人,然後對我負……”
“責”字還沒有說出口。
激動的袁安,已經一口吻上去,堵住了澤讓吉的嘴。
兩個人都是沒有談過戀愛的雛仔。
袁安這麽猛然使勁,二人的牙齒先撞到一起。
不過這都不重要。
畢竟,牙齒那點痛,怎麽可能抵得上相愛嘴唇的甜。
仿佛磁鐵南北極,宛如烈火焚幹柴,好似水乳交融彙,端的是難分難解,時間凝固。
因此。
待二人面紅耳赤反應過來的時候。
房間裏。
已經站滿了人。
————————————————————————
濱江路。
河風陣陣。
吹得樹木花枝招展。
三賤客坐在河堤,看着面前的滾滾長江。
“喂,言星河。”
袁安衣服破碎,頭發亂亂糟糟,顯然是被什麽大人狠狠撕扯過。
但他滿面的春風,臉頰上還帶着陣陣紅光,對此毫不在意。
“什麽事?”言星河挑選着地上适合打水漂的石頭,想要突破成岚剛剛創造的“十連漂”記錄。
“你認爲,時間穿越這種事,可行嗎?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要進行時間穿越,我需要從什麽地方開始學?”袁安看着面前流動的江水,把頭埋在腿裏。
言星河心裏咯噔一下,但随即立馬開口:“理論上,當然是可行的,你想聽嗎?”
“嗯。”袁安看向言星河。
老東西啊老東西,爲了這一刻,你到底準備了多久?
付出了什麽?
言星河看着小袁安那堅定的眼神。
在心裏,深深歎了一口氣。
嘿,這麽多字,不值得你投投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