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房區門口挂着簽到簿和工作記錄,需要程界填寫。
程界取下了全包裹的頭盔,又摘下了手套,放到一邊。
好動的肖可無所事事,嚼着口香糖,溜達到小年旁邊。
“你女兒挺可愛啊。”肖可蹲下身,取下頭盔蓋闆,看着小年憨笑,實則跟程思詩講話。
“謝謝……”程思緊鎖眉頭,低下頭看向小年,用力捏了捏小年的手。
小年吃痛,擡起頭看向程思詩。
程思詩挑挑眉,示意小年不要輕舉妄動。
進到隔離區,計劃到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現在隻要将小年送到喪彪身邊,他們便能毫發無損的完成這個階段的任務。
畢竟等會兒攻進地下城,每條活着的命都是珍貴的戰鬥力,程思詩不想在這個時刻對付四個大兵進行無謂的減員。
因此她事先就跟小年說過,隻要小年不鬧不叫,就不會有人受傷或死亡。
小年當然不會相信程思詩這種謊話,但事情進行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很想知道程門和罪犯們到底要幹什麽,爲什麽需要自己才能完成。
小年早就已經想好,在弄清楚這個目的前,不會做一些絕對會發生沖突的事。
況且,目前整個隔離病房,罪犯和程門的打手加起來一共一百來人,與其嚷嚷出“抓壞蛋”,讓大家打成一團血流成河,還不如想想其他更好的辦法……
想到這兒,小年沖着程思詩微微點頭,掙脫開程思詩的手,轉過頭,看向肖可,豎起大拇指:“你也很帥哦!”
随後小年快速做着Wink,希望眼前這個憨憨的兵大哥能夠明白她的一點意思。
但可惜,憨憨就是憨憨。
肖可還以爲小年是在賣萌,十分受用,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巧克力,遞向小年:“接着。”
小年在心裏歎口氣,直呼沒救,但巧克力的誘惑還是使她伸出右手。
哪知在巧克力剛要接觸到她手心的瞬間,肖可伸出右手往巧克力上一抹。
那巧克力,竟然變成了一朵小紅花。
都什麽時候了,還變這種爛鬼魔術!
看着頭盔中肖可那得意的臉,小年氣得半死,但臉上還是挂滿了“崇拜”:“哇塞!怎麽做到的!”
“想學啊,我教你啊。”肖可将小紅花插到小年的耳朵上,拍拍小年的頭。
而恰好,程界也填完了那些繁瑣的資料,指揮着大家進屋。
“去吧。”肖可站起身,将機槍架在胸前。
事前就有過分工,他是守門的人,不會進去。
小年知道這人靠不住,索性放棄呼叫救援,回過頭跟着程思詩一起,依次走進隔離病房中。
跨進病房時,她覺得上衣口袋沉沉的。
一掏,是剛剛肖可那塊巧克力。
再一掏,還有一塊口香糖。
回過頭看向肖可。
肖可吹着泡泡,笑得宛若春天的陽光一般燦爛。
嘛,算是個大好人哥哥。
就是笨了點。
小年舉起口香糖和巧克力,微笑着向肖可揮手。
放暴小隊一人守着物資存放區,二人站在病房中間掃視着罪犯們,他們的槍保持着上膛狀态,在這種環境下,隻要有人輕舉妄動,哪怕是撓撓頭讓他們感覺到威脅,都可以無條件進行擊殺。
如小年設想的那樣,程門和隔離區的罪犯們早就串通一氣,犯人們有些并不認識程界,但根據喪彪所說看到了沒有戴頭盔的“防暴隊員”,瞬間明白那人就是程界,也知道這是叛亂開始的信号,所以都表現得異常乖巧。
整個房間,隻能聽見“家屬”們和自己的親友竊竊私語的聲音。
程界從物資存放區拿出用于提取DNA的工具,此時蹲在喪彪床前,正用棉簽收集着他的唾液,接着用蚊子般微小的聲音問道:“有信心嗎。”
喪彪舌頭上壓着棉簽,沒有說話,眨眨眼睛,左手伸到腰間,比了個“OK”的手勢。
“咳……”程界咳了一聲。
便立馬聽見身後的陳進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乖女兒,你看,那是爸爸的好朋友,喪彪叔叔,你過去打個招呼吧。”
程思詩拉着小年走到喪彪面前。
程界當然不會阻撓,将棉簽收回采集筒,甚至站了起來給他們讓位置。
守在物資存放區門口的防暴隊員劉楚看“李猛隊長”沒有介意,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麽,隻當是這個“李猛”比較好心,因此他繼續着自己的巡視工作。
程界瞥了瞥劉楚,松口氣。
重重僞裝,重重布局之下,事情終于來到了這一步。
程界總是信奉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計劃。
隻要是人類制訂人類參與的工作,總會有失敗的可能性。
因此,最擅長僞裝自己操控人心的他,做了如此多的工作,進行如此細緻的策劃,就是因爲,如果等一下小年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那麽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喪彪隐藏着能力不被發現,他們總會想出辦法。
但是,如果言星河說的話沒有錯。
如果這個小女孩,真是那個“袁安”的女兒。
那麽……
“喲,看不出你小子長得歪瓜裂棗的,生個女兒這麽俊俏。”喪彪咳嗽着,說着話,向小年伸出手。
程思詩連忙将小年的手遞了過去。
那雙沾滿血腥的粗糙大手,就這樣抓住了小年潔白軟嫩的小手。
“!”
“!”
一大一小二人,同時瞳孔放大。
而就在這一刻,小年忽然明白了程界的計劃。
她知道這個感覺,她非常熟悉。
就跟上次被太陽風包裹住一模一樣。
她胸口的太陽球正在飛速成型,膨脹。
小年,正在吸收喪彪體内的太陽輻射!
整個過程沒有持續多久,大概十幾秒鍾。
喪彪放開了小年的手。
小年渾身發麻,手腳冰涼,顫顫巍巍的向後栽倒。
她看到了。
她看喪彪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那蠟白的雙臉變得焦黃,似乎連身體都強壯了一圈,嘴角揚起着極爲邪惡的微笑。
她看到了,程界和程思詩互相對視,皆是長出一口氣,臉上挂着勝利的笑容。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
但絕對的。
大事不好。
小年瞬間調動體内的太陽球,令自己保持專注,恢複冷靜,充滿活力。
她立馬站起身,撕心裂肺的向着物資存放區門口的,此時也發現異樣,正在詢問“李猛”的劉楚大喊:“快跑!”
晚了。
在小年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劉楚已經慢悠悠飛在半空,雙手雙腳都好似被幾條無形的繩索捆綁住,動彈不得。
“什……麽……東……西?”劉楚發現自己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像是被隐身金剛抓住,咬住牙用盡全力擠出幾個字,看着眼前仿佛變了一個人的喪彪。
“超能力。”喪彪笑着,一直伸在眼前的右手猛然握緊。
劉楚一口鮮血噴到頭盔蓋闆上,再摔到地面時,已經變得好似一坨軟綿綿的海星。
這時如果找個法醫給他看看,會發現他的心髒已經被捏成了碎片。
“快跑!快跑!快跑啊!”
小年心裏一緊,瘋也似往門口跑去,向着站在病房中間,已經發現異樣,舉槍準備射擊的另外兩個成員大叫。
不能用爲時已晚來形容。
應該說,當小年出現在這裏。
當小年握住喪彪的手,完美施展出自己能力的一瞬間。
事情都已經按照程界所預計的那樣,幾乎完成了百分之一百。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殺光眼前四個防暴隊員,換上他們的衣服,潛入地下城,進到第五街區,展開一場從領導層開始的血腥清理,随後打開墓碑,将墓碑鎮的人們放進去,讓聯盟城徹底淪爲地獄。
程界沒有興趣看這場一定會發生的屠殺,此時正摸着程思詩的頭,掐着她的臉蛋,表揚着她。
程思詩看着程界,滿臉的幸福。
而那些“家屬”們,也都圍到“大爹”身邊,紛紛抱頭痛哭。
不出意料。
那病房中間的兩個大兵,瞬間失去生命。
小年滿臉熱淚,在罪犯們的大笑中連滾帶爬往病房門口走。
救一個!
哪怕隻能救一個!
好人哥哥!
“……吵吵鬧鬧的,發生什麽……”
肖可皺着眉頭,嚼着口香糖,跨進病房。
他第一時間看到了哭得死去活來的小年。
訓練有素的他瞳孔收縮,立馬端起機槍。
“不要!”小年站起身來,回過頭擋在肖可面前,妄圖阻止喪彪的施暴。
但,意念控物這種變态的能力,區區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阻止得了?
仿佛玩耍一般,喪彪并沒有對肖可施展“心髒破碎”,而是伸出右手,輕輕一推。
感覺胸口好似被一顆隐形的鉛球砸中,肖可肋骨瞬間向内折斷,刺破肺部。
都來不及發出慘叫,肖可被砸飛出去,摔出病房。
“嗚哇……”小年哭叫着,沖出病房,幾步趴倒在肖可身邊,“不要……不要死……你還沒有……教……教我我魔術……”
小年不知所措,扶着肖可的右手手臂,眼淚大顆大顆滴在他的胸口。
肖可肺部受到重創,但還沒有死去,此時此刻伸出左手用力将頭上的防暴頭盔取下,吐出一大口鮮血,嘴巴哆嗦着,伸出右手,摸了一把小年的臉:“你……快……跑……”
手臂垂到地上。
眼睛緩緩閉上。
已經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
物極必反。
過于巨大的悲傷,反而使得小年停止哭泣。
小年回過頭,看向隔離病房。
病房内,所有壞蛋都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有打有鬧。
隔離區被高壓鐵栅欄攔着,程門的人根本不擔心自己會逃跑,而那些罪犯們,在收到喪彪解禁物資存放區的消息後,都沖進裏面,拿酒拿酒拿肉,一副想要開派對的模樣。
根本沒人注意到自己。
太陽球給予小年充沛的精力和活躍的思維。
小年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爸爸說過,人有勇氣庇佑,宇宙都會幫你創造奇迹。
她想起爲劉卓留下的水和烤魚幹。
她想起第一次勇敢的跟巨人成岚接觸。
她想起爲李兵留下玻璃片,而李兵冒死救她。
她想起在大白狗的拼死相幫之下二人一狗合力拯救地下城。
她想起在那桃花源中,與黃鼠狼們的互相忌憚與博弈。
所有記憶,彙聚到這一刻,小年看向隔離病房。
看着隔離病房那密不透風的環境與呼呼作響的風扇。
小年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擦幹眼淚,小年撿起肖可的防暴頭盔。
這種頭盔防暴防毒防霧防水,是了不起的高科技。
沒有人注意到小年。
他們都在喪彪附近進行着令人作嘔的慶祝。
不過也對,在處理掉四個最強悍的大兵後,誰還會注意七十幾斤,資料全在程界掌控當中的,愛哭鬼小年?
小年戴上頭盔,走進隔離病房。
滑動鐵門的設計就是便于任何力氣的人都能拉攏。
所以小年很輕松的拉上了鐵門。
看看旁邊的風扇,小年走到它身後,将它挪動,對準着屋内的那群人。
小心翼翼的。
小年從褲子上帶拉鏈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裝在酒精噴霧器裏,呈現着鮮豔紅色的液體。
這是老黃的紅尿。
隻要有哪怕一滴通過呼吸系統傳達進生物體内,那這個生物都會立馬昏睡二十四個小時以上,用于人類的話,最高可以昏迷四十八個小時。
所以。
小年冷冷看着眼前這群懦夫,悄聲說道。
“你們啊,一個也跑不了。”
爆發結束,累得暈古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