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你究竟在找什麽?”
克裏斯蒂安二世、埃裏克,還有斯卡哈,此刻正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走在紫荊花皇都的某條街道上。
街道十分寬敞,可以走上六輛并排的車輛,相比于基铎皇都的複古朋克風,紫荊花帝國的城市看上去要更加接近現代化,是賽博朋克風的城市。
數十層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街道上人來人往,車輛密集,天空中也同樣飛行着民用的以太魔導獸。
一副大城市的紙醉金迷的景象,完全不像是戰争即将來臨。
這裏畢竟是首都,無論是以太量還是繁華程度都不是其餘城市可以比拟的。
說話的是埃裏克,他此刻正皺眉略顯不悅的看着斯卡哈,他們已經陪她逛了一個多小時的街了。
“我在找這個城市的“老鼠””
埃裏克皺眉,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就見斯卡哈繼續道。
“隻要是人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階級,因爲人就是逐利的生物,不斷的聚集财富獲得更好的生活與地位,是本能。
然而這個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有人成功,自然就有人失敗。
階級,也就這樣誕生了。
越是繁華的都市下,也越是容易藏污納垢,他們隐藏在陰影處,以這個城市内的上層人所留存的垃圾爲生。”
斯卡哈平靜的說道,看向了不遠處那個巷子深處。
“活的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樣……”
克裏斯蒂安二世與埃裏克順着斯卡哈的目光看了過去。
隻小巷盡頭的陰影處,一群朋克風的青年正在不停的拳打腳踢着一個雞窩頭,滿臉胡子拉碴,渾身衣着破爛的流浪者,一邊踢還一邊咒罵道。
“他媽的!老子的酒你都敢偷,不想活了!”
周圍散落着無數啤酒罐,濃郁的酒氣撲鼻而來,不過無論是克裏斯蒂安二世還是埃裏克的面色都未曾有所變化。
因爲,他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的。
打架鬥毆、潑婦罵街、街道上滿是橫七豎八的醉漢,流浪狗的糞便混合着熱淚的糞便,到處都能見到腐爛的老鼠跟野狗野貓的屍體。
“這樣的人,就跟狗一樣,隻要丢給他們一根骨頭,就會向你搖尾乞憐,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斯卡哈低聲輕喃。
其實還有後面的話語斯卡哈沒有說,這樣的人,心中一般都懷有對紫荊花的怨恨。
對于斯卡哈來說,她無法在短時間内,找到具有足夠潛力的人來當她的死徒。
但是,她卻可以退而求其次,找一個忠誠且怨恨紫荊花帝國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值得信任。
看着走入巷子的斯卡哈,埃裏克與克裏斯蒂安二世靜靜的注視着躺在巷子中的那個流浪漢。
“冕下。”埃裏克低聲輕喃,“還記得你我的理想嗎?”
“當然。”克裏斯蒂安二世沒有猶豫的說道,“讓這世間,再無流離失所。”
“可我們卻在創造無數的流離失所。”埃裏克道,“戰争開始後,死亡撫恤金還有殘疾軍人的救濟金已經壓的紫荊花喘不過氣來,你我都知道,如果讓戰争繼續下去,紫荊花,這樣的人,隻會更多。”
“如果停戰,這樣的人才會更多。”克裏斯蒂安二世反駁道,“地表蘊含的以太量已經越來越少,隻要這個不解決,戰争就不會停止。
這一百年近乎未曾停歇的戰争,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隻有統一,隻有将整個人類文明的力量整合在一起,尋找一個新的希望,我們才能徹底的根絕這一切。
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克裏斯蒂安二世注視着埃裏克。
“埃裏克,你相信我嗎?隻要到了那一天,我們理想,一定會實現!
在那之前,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埃裏克沉默了,他覺得還有更加正确的方式解決,可他也知道,克裏斯蒂安二世,已經聽不進去了.
“走吧,埃裏克。”克裏斯蒂安二世注視着那個流浪漢,
雖然環境昏暗,但是他們依舊能從他的右褲的空擋中,看出他是一個殘疾人。
而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雖然破舊,但依舊可以認出,那時紫荊花帝國的制式軍裝。
那是,紫荊花帝國的軍人。
克裏斯蒂安二世的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即使紫荊花帝國的國庫壓力很大,但還不至于,連傷殘軍人的救濟金都付不起。”
殘存的意識逐漸的模糊,耳邊,隐隐傳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
流浪漢強忍着疼痛轉頭,透過雜亂油膩的頭發,仔細打量緩步向着他走來的女人,一席黑衣,紫色偏酒紅色的長達随意的披散在腦後。
那是他此生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在流浪漢看來,她現在應該在一個巨大的“宮殿”裏,而不是他們現在所踩的地方,髒亂、惡臭、各種垃圾與針頭掉落在地上,就連環衛工人都不願來這。
很快,她來到了他的身邊,居高臨下的俯瞰着他。
“告訴我,你的名字?”
“萊頓·阿奇爾。”
在念出名字的時候,萊頓的心頓時一驚,因爲他發覺,自己是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在那瞬間,他甚至以爲自己遇見了死神。
“看起來,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斯卡哈看着他身上破舊的軍裝道。
萊頓緩緩的咧開嘴角,露出自己一口大黃牙,可以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如你所見,我是你腳下所踩的這個國家的軍人,我曾經爲這個國家抛頭顱,灑熱血,立下了三個二等功,曾經是這個國家的英雄。
不過,一次戰争,我腿斷了,然後因傷退役,然後……如你所見.
沒什麽故事,有很多人都如我這般。”
“帝國英雄?”萊頓自嘲一笑,“不過用完就丢的垃圾罷了。”
看着萊頓眼中的死寂與憤恨,她緩緩的咧開了嘴角。
她知道,自己想要找的人,找到了。
“那麽,你想要一個全新的命運嗎?”
萊頓緩緩的擡起頭,腦海中,回想起她剛剛的神異,他展露出了一個眼神。
那是已經深陷泥潭,即将窒息的人,看見一根垂下的藤曼所露出的眼神。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也不再懼怕失去。
即使對面是一個邪惡的魔導師,來找他這個無用的流浪漢隻是爲了進行某種人體魔法研究。
對于他來說就是一種解脫。
所以,答案,幾乎無需猶豫。
“如果真的可以擁有一個全新的命運,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
斯卡哈緩緩擡起手,手背上一早刻畫的魔法陣頓時轉動,她的雙目猩紅,天穹之上的月光在這一刻也格外的耀眼。
靜谧的月光穿過城市的屋檐,照射在這陰暗無人的巷道中。
“奉我爲王,如你所願.”
埃裏克進入巷道的時候,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斯卡哈居高臨下的俯瞰着狼狽不堪,如死狗一般躺在角落中的萊頓,魔法的光輝在她的四周籠罩。
而萊頓,則緩緩的擡起頭,看着那道光,死寂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全新的光亮
那是已生死志的人,重新擁有了活下去希望的眼神。
埃裏克失神看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那永遠都不會忘卻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翻騰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自己還在基铎的貧民窟的時候。
那一年,他九歲。
偷了路邊水果攤的蘋果,想要帶回給重病餓了許久的母親吃。
但是最終被水果攤的老闆追上,打了半死,掙紮着爬回貧民窟那比廁所還小的家時,母親的屍體上,已經布滿了蒼蠅
那時,他的眼神,也與萊頓一般,毫無靈魂的死寂,一無所有.
天空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如同黑色的血滴一般彌漫開來。
九歲的埃裏克靠在一條無人的巷道中,髒亂、惡臭、各種垃圾與針頭掉落在地上,大雨過後更是滿是泥濘。
他的臉上身上都是傷口,而他的面前,則放着一個早已經腐爛的蘋果,而蘋果前的泥濘土地中,則插着一塊當作是墓碑的木頭,埃裏克不會寫字。
墓碑上,一個字都沒有.
他靠在牆邊,眼神,毫無生氣.
“啪!”
但突然,面前被當作墓碑的木頭被人一腳踹開,怒火在那瞬間燃燒,埃裏克猛的擡起頭,就要沖上去給那人一拳。
“你在做什麽!?”
不過被人一拳打了地上。
那是一個比他年紀還要大一點的孩子,金色帶卷曲的長發随意披散着。
正是年輕的克裏斯蒂安二世。
他一把抓住了埃裏克的衣領将提到自己面前,銳利的眼神直視着埃裏克。
“死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也沒有任何意義,在這個地方,你這樣的人,比野狗還多。
但是你沒野狗一般的利齒,失去了守護你的人,你無法守護自己,與死了沒有什麽兩樣。”
“但是,我給你意義。”
年幼的冷傲少年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埃裏克微微張大了眼睛,眼眶中打轉着淚水。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王,你的命運,由我來主宰。
所以從現在開始……”
少年向着坐在地上,眼眶打轉着淚水的埃裏克伸出手。
“你就爲我而活吧。”
淚水,自埃裏克無神的眼角滑落
在巷道的盡頭,年幼的索耶雙手交叉于胸前,躲在屋檐下避雨,靜靜的聽着兩人的談話,靜靜的閉上眼睛,嘴角泛起一個不可察覺的弧度。
“真是個愛管閑事的家夥.
那一天,已經失去活着意義的我,是“王”,給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埃裏克回過神來,看着此刻應爲斯卡哈的魔法,已經改投換面,成爲了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生命,逐漸從地上爬起來的萊頓。
他沉默半晌,緩緩走上前。
“我認得你。”
萊頓一驚,緩緩轉過頭,便見到一個身穿西裝的老者走上前。
頭發與胡子打理的一絲不苟,雖然蒼老,但卻十分精神。
“中央軍部,萊頓·阿奇爾,軍部少校,如果不出那個意外的話,你将會是我的警衛,現在應該是軍部上校。”埃裏克道。
萊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輕喃,“你是,埃裏克總長?”
雖然他厭惡紫荊花帝國,但有着帝國鐵壁之稱的埃裏克,卻是所有身爲軍人所尊敬的對象。
不僅僅是因爲他的能力,更是他的人格魅力。
所以,他下意識的就站好了軍姿,對着他行了一個軍禮。
“你是帝國的英雄,帝國不可能讓你流落街頭。
我一定會調查清楚這件事,我會讓這件事背後的每一個人,付出因有的代價。”
埃裏克面色誠懇而嚴肅的說道。
“總長大人”
萊頓的鼻子忽然一酸,仿佛一切這苟延殘喘的數年歲月,全都有了意義
“你要感謝的不是我。”
埃裏克看向斯卡哈。
“你應該感謝的,是将你從下水道中撈出來,并且給了你全新命運的人,如果不是她,将精力全部放在基铎的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你。
你或許在不知道的未來的某天,就死在了無人的小巷中,跟野狗一樣。”
埃裏克拍了拍萊頓的肩膀,看着他,低聲輕喃。
“懷揣着感恩之心,誓死效忠吧!
即使是錯誤的,也要跟随着他,一路走下去”
他低聲輕喃,似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