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亞的眼神,在那瞬間凝滞了。
不過很快,她就恢複如初。
她轉過頭,靜靜的看向站在她不遠處的丘奇。
她的表情雖然依舊清冷淡漠,但是丘奇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不過這壓迫感卻沒有爲他帶來任何的壓力。
他隻是笑了笑,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下,繼續道。
“或許有很多人不認識這個老人,但是他卻有着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
他頓了頓,聲音抑揚頓挫的徐徐道。
“阿卡古拉特·采佩什!”
這個名字一出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電視前的所有人的瞳孔都微縮成了一點。
人們不可思議的擡起頭看着那個虛拟投影屏幕上,渾身是血,遍體鱗傷且奄奄一息的老人。
“惡惡魔公!??”
馬恩的聲音有些結巴。
“他不是幾十年前就被處死了嗎!!?”
“丘奇。”
艾莉西亞語氣平靜。
“你的意思是,皇室欺騙了人民?
我希望你能給出他就是二十年前的惡魔公,阿卡古拉特的證明,否則的話,我會将此視做對皇室的污蔑。
我将依照憲法,将你處以極刑。”
另一個大臣也反應了過來,對着丘奇道。
“就是,随便綁一個了老人就說他是幾十年前早就已經死掉的人,沒有證據,我可以找一萬個出來!”
電視機前的基铎人民也點了點頭。
他們之中有很多老人是曾經目睹過惡魔公被親自處刑的。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陛下。”
丘奇欠身道。
“我對皇室、對基铎絕對是忠心不二的。
隻是,惡魔公狡猾殘暴,當初或許是使用了某種強大的魔法,讓一個無辜的人民替代了自己。
惡魔公罪孽深重,如果讓他逍遙法外而不受制裁,對于聖别克村那慘死的數萬基铎人民,對于整個基铎的人民來說都是一種不公平!”
丘奇的語氣義憤填膺,他轉過頭,看向原本對着艾莉西亞,此刻卻對着自己的攝像頭。
“或許有很多年輕人已經忘記了惡魔公的罪孽。
阿卡古拉特生于采佩什家族,是德加蘭特·采佩什大公的二兒子。
沒有繼承資格的他,從小就在軍旅混迹。
由于身體天生柔弱,所以在軍中經常遭受其餘年長強壯軍人的欺辱。
十四歲的時候,采佩什大公被凜冬國暗殺在前線戰場上,兄長被俘虜,生生活埋進千年凍土中。
這也是導緻他内心扭曲邪惡的罪魁禍首。
起初,他隻是一個懦弱的弱者,在前線戰争打的火熱的時候,竟然選擇逃回了皇都,并且祈求索耶大帝的寬恕。
仁慈的索耶大帝寬恕了他,并且開導了他,因爲他的血脈,将他授勳爲了騎士。
或許,就連索耶大帝也沒想到,他所看中的存在,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殘暴的惡魔。
他的殘暴,在他成爲一面戰場的将領的時候逐漸提現。
凜冬戰場上。
他率領六萬基铎軍突襲一處凜冬營地,擊殺一萬人,俘虜兩萬人。
當時,那兩萬人已經丢盔棄甲,毫無任何武器。
即使如此,他也依舊以極其殘忍且冷血的方式,将那兩萬人,活生生的釘死在了十字架上,立在了凜冬戰場的中心!”
與此同時,丘奇似乎什早有準備,直播間的一角,出現了當初的一些老照片。
漫天的風雪中,渾身沐浴着鮮血,穿着軍裝的黑色長發的青年,立于無數插在地面上的十字架中。
十字架上,滿是被鐵釘釘住的屍體,底下的白雪中,混雜着粘稠的鮮血。
雖然年輕,但是他的目光深邃而滄桑。
漫天的風雪下,隻有白與紅的世界裏,人們的眼裏,似乎隻剩下了那個形單影隻的孤寂身影。
那是皇室内不可被窺視的收藏。
艾莉西亞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視着丘奇片刻,随後,再一次将目光轉移到特古拉身上。
對于阿卡古拉特跟特古拉的關系。
她其實是清楚的,更加,了解特古拉的生平。
采佩什家族雖然比不上英雄王的家族。
但卻同樣是跟随着摩西大帝一起推翻了永夜之王的強大戰士。
他們家族世代都在爲了基铎、爲了皇室而戰鬥,滿門忠烈,從未有過一個人是壽終正寝。
正如阿卡古拉特的父親與兄長一樣,他們是爲了帝國戰死的。
但雖然家破人亡,阿卡古拉特也一直保持着最純真的心靈。
他選擇逃離戰場,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戰場上,那些浴血奮戰,那些家中還尚且有妻兒等待着他們的戰友.
不是懦弱。
将俘虜的敵人盡數釘死在十字架上,雖然看上去确實殘忍、冷血。
但那時,基铎面對凜冬國的軍隊,隻有六萬人。
而凜冬,有三十萬。
無論是軍備還是軍力全都比不上,那是根本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所以,就必須要使用非常規的手段,也就是攻心之計。
兩萬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凜冬國軍人的屍體,深深的震懾到了當時的凜冬軍隊。
随後,他帶領着六萬基铎帝國軍,将其打散成數十股,混入雪山中,打了整整六個月的遊擊戰,小股小股的消滅着凜冬軍人。
每殺死一支凜冬軍隊,就将其屍體,釘在十字架上。
久而久之,惡魔之名,便在凜冬國流傳。
阿卡古拉特成爲了每一個凜冬軍人心中的噩夢。
到了後期,凜冬軍一旦遇到基铎軍,看到采佩什家族的族徽,甚至就連戰鬥的欲望都沒有,直接丢盔棄甲的逃竄。
最終,阿卡古拉特,在當時的人類戰争史上,創造了以少勝多的奇迹,以六萬軍隊,抵禦住了凜冬三十萬軍隊的進攻。
在貪婪的雪原蠻夷的手中,守護了基铎的國土,基铎的人民。
那并不是一個正常的時代,饑餓、死亡、戰争、瘟疫,遍布世界。
人們的心中存在的隻有怒火與掠奪的欲望。
當時的阿卡古拉特與索耶大帝也始終清楚這一點。
隻有鮮血,才能将那些黑暗洗刷。
事實證明當時他們做的選擇是正确的,基铎獲得了十幾年難得的甯靜,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在當時,雖然有一些正義之士厭惡阿卡古拉特這種殘忍的手段。
但那時的他,所擁有的其實更多的是美名。
帝國将其做爲英雄宣傳,因爲戰争而擔驚受怕的人們喜愛這位守護了帝國,爲他們帶來安全的大公。
他被奉爲了軍神,受到了教會的稱贊,甚至一度被稱之爲基铎之壁。
但艾莉西亞知道,當時的那個命令,其實是他與他的父親,索耶大帝一起商讨的。
隻不過,最終卻由他一人執行。
這是他所執意要求的。
因爲他知道,無論此刻的人們有多贊成現在的阿卡古拉特。
人類是健忘的生物,在和平到來的未來,在沒有仇恨的未來。
在另一種更加高尚的新思想遍布人類腦海的未來。
阿卡古拉特也将勢必被視爲和平最大的阻礙,他也終将因爲他那殘忍的手段,被世人所唾棄。
艾莉西亞其實可以站出來替阿卡古拉特解釋。
但是她不能,或者說,不能是現在。
因爲,身爲王,她要絕對公正,不能展露出自己明顯袒護哪一邊的立場。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
是阿卡古拉特從軍神到惡魔公的轉變的原因.
“但這位大公的殘暴遠不止于此,在戰争結束後,基铎的聖别克村爆發了一場舉世罕見的瘟疫。
正當我們全基铎人,爲了聖别克村的人加油鼓勁,期盼着他們能挺過瘟疫,與他們一起享受即将到來的和平。
但那時,阿卡古拉特卻做出了令全國人民都震驚的選擇。”
而與此同時,直播間的屏幕上就出現了一段視頻,一眼望去,原本甯靜安逸的小鎮被火海所籠罩。
人們尖叫着,驚恐的四處逃竄,火焰燃燒着他們的衣物、軀體。
而在街道上,有着采佩什家族族徽的親軍,那本該是守護帝國人民的利刃,此刻卻刺入了基铎帝國人民的胸膛。
很快,人們就看見了阿卡古拉特的身影。
此刻的他已經正值中年,他穿着一身軍裝,是一個留着胡渣的中年帥大叔,依舊是那一頭的黑發,但是眼中卻帶着揮灑不去的憂郁。
他正手持着十字劍屠殺着四周的無辜村民,在他的面前,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的孩子。
他想要反抗阿卡古拉特,所以直接沖上去想要咬他,但是被他輕易的打倒在地。
十幾歲的孩童的臉上都是淚痕,不停的哀求着阿卡古拉特放過他,那卑微的姿态無不讓人心痛。
但是,阿卡古拉特卻始終不爲所動,冰冷的像是一塊石頭。
那由内而外散發的寒意,讓在電視前看着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冷顫。
接着,人們看着阿卡古拉特緩緩的擡起了手中的利刃,随後一劍揮下。
一些人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而另一些人,則看着那個利刃毫不猶豫的砍下了少年的頭顱,鮮血噴湧着,滿屏的馬賽克。
一些膽小的人已經直接吓哭了。
靈魂更是在不停的顫栗了,随後,就是滿腔的怒火。
“惡魔,簡直就是惡魔,誰給他的權力屠殺平民的!!!”
聖諾亞大教堂外,環境大臣看着眼前這一幕,義憤填膺的怒罵道。
他的話,也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艾莉西亞看着面前投影屏幕上投影出的畫面。
她在調查魔法女王哈達莉與永夜之王的關系時。
曾經着重翻閱過關于聖别克村的秘密卷宗。
雖然不知道那個少年是誰。
但是在皇室圖書館内的卷宗曾經有過一些記錄。
聖别克村的某個十四歲的少年,因爲忍耐不住自身嗜血的欲望,前前後後一共吸幹了周邊城市共二十四位少女的鮮血,最小的甚至不到六歲。
這樣類似的慘案還有很多。
聖别克村在當時已經成爲了一顆毒瘤,到了不得不抹除的地步。
當時,在事件發生後。
皇室本來是有意将這件事壓下來。
但當時,這個視頻也同樣像今天一樣被某個不知名的正義人士公布了出來,并且細數了阿卡古拉特的罪行。
整個帝國上下民怨沸騰。
阿卡古拉特的性格孤僻,特立獨行,絕對執行着索耶大帝的每一個命令。
在當時也同時是做爲索耶大帝一手推行的反腐敗政策的利刃,惹怒了當時許多的貴族。
于是,那些早就看阿卡古拉特不爽的貴族聯合那些民怨沸騰的人民,向索耶大帝逼宮,讓他處死阿卡古拉特。
如果隻是平民,根本不會如此棘手。
而且,當時參與逼死阿卡古拉特的貴族們,至今仍在世,而且手握重拳。
如果此刻艾莉西亞表現出傾向于阿卡古拉特的意願。
那麽,極有可能将那些貴族,推向敵人那一邊。
貴族的刻意推動,再加上阿卡古拉特之前爲了吓退凜冬國的軍隊而制造的十字架林。
阿卡古拉特終于變成了惡魔的代表。
于是,人們的眼中,隻剩下了他的惡行、暴行,卻忘卻了他究竟爲這片本該破碎的土地,付出了多少。
凜冬國那三年的血戰,在那時人民的眼中,卻被這謠言完全掩蓋。
當時的皇室有意澄清,稱聖别克村裏的,都是吸血鬼,而且已經有了傷害周邊城市人民的情況發生。
但那時的人民已經被民怨所裹挾,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的
因爲這澄清,當時的索耶大帝還被世人所唾罵了一段時間。
認爲他甯可污蔑無辜的基铎人民,也要保住那個惡魔。
在他們看來,阿卡古拉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心裏變态的瘋子。
他們已經忘記了是誰保護了基铎,保護了他們的土地。
終于,迫于輿論的壓力。
皇室最終還是處死了阿卡古拉特。
這位強大忠誠的騎士,沒有被外來的侵略者打倒,卻被本國的貴族和人民一起,送上了絞刑架。
他所深愛的妻子,也在這一年自殺殉情。
那是一個,如羅密歐與朱麗葉一般的誤會與悲劇。
他的人生隻有黑暗,除去守護着誓言,爲王而戰,守護基铎的那段歲月,那是他最後燃燒的熱血!
可以說,爲了完成當初的誓言,他已經奉獻了所有。
但即使如此,命運似乎仍不準備放過這個飽受苦難的男人,他将再一次的,遭受他曾經守護的國家、人民的審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