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災禍，多起源于謊言。有人說出一句話，被傳了一百次之後，便完全變了味道。”
玄奘慢慢說道：“就怕那些以訛傳訛的人，添油加醋，把好好的一件事，說成驚天的陰謀。我要重塑佛門正統，隻是因爲靈山已經空了，諸佛消散，僅此而已。”
李漁看着玄奘，笑着問道：“兄長上次擒拿住了啄眼鴉，是如何處置的？”
“我派佛門弟子看守，卻被那厮逃走了。”玄奘面不改色，輕聲說道。
這話李漁第一個不信，九般災是什麽東西，玄奘應該比自己更加清楚。
他能如此輕易地把啄眼鴉交給一個弟子看守？
李漁沒有繼續追問，此時追問玄奘毫無意義，他又不會承認。
李漁隻是想把佛門這股勢力套牢，在接下來的大戰中，讓他們站在自己一邊就行了。
本來他們也都是凡人，但是李漁确實不敢确定他們的立場。
佛門中人，随時都有可能會背叛人族，這是李漁心底深處的想法。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佛門也從來沒有表示過自己的立場，他們的立場一直十分模糊。
從金蟬子，到玄奘，甚至是那些普通佛門沙彌。
他們隻是表示過心向佛陀，心向佛法，卻從未站過隊。
李漁繼續問道：“這長安城中，都在盛傳霍去病死而複生，禅師怎麽看？”
“他沒有死過，這次也不算是複生，不過确實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
李漁眼神一動，問道：“禅師知道其中的原委？”
“都是那隻青丘狐惹出來的事。”
“青丘狐，是蘇妲己麽？”李漁明知故問。
玄奘點了點頭，說道：“青丘狐，乃是九災之一，向來是喜歡以欺詐興風作浪，讓人間陷入無邊的動亂就是她的目的。”
李漁趁機問道：“九災，都是哪九災？”
玄奘道：“既然叫九災，自然是有九個，分别對應着人的缺點。其中青丘狐象征着欺詐；九頭蟲象征着貪婪；食夢獸象征着妄想；啄眼鴉象征着竊取；六耳猴象征着窺視；比翼鳥象征着情欲；獨角馬象征着憤怒；鳴鈎蛇象征着猜疑。”
“正是這九種情緒，讓人間充滿了罪孽。”
李漁看着一臉正色的玄奘，心中暗道，九般災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後操縱他們的人。
啄眼鴉突然實力大增，甚至能殺掉黎山聖母，這其中沒有玄奘的功勞李漁一點都不信。
從他毫不猶豫，就收走啄眼鴉的時候，李漁就對他有了懷疑。
果然，不久之後啄眼鴉出現，還占據了黎山聖母的身體。
當初李漁擊敗啄眼鴉的時候，他别說殺黎山聖母了，恐怕連黎山聖母的徒弟們都打不過。
李漁今天來問玄奘，已經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因爲啄眼鴉出去之後，直接去汴梁鬧事了。
若是今天玄奘沒有表示，他就要考慮一下李漁如今的影響力了。
六朝之内，想要發展自己的佛法，李漁或許幫不上什麽忙，但是想要把這件事搞黃，他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自從他進來之後，玄奘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甚至給李漁講了一遍九般災，卻全然沒有提佛門的立場。
到了這個時候，李漁就有些不耐煩了，他直接起身，道：“人間有罪孽也罷，烏煙瘴氣也好，總歸是人族自己的事。當一座大山壓在你的背上的時候，很少有人還能去在乎蚊子咬的瘙癢。不管是佛法還是道法，要解決的人性的陰暗面，就是蚊蟲的叮咬，而天庭的奴役和壓迫就是大山。”
李漁走到玄奘身前，大聲道：“兄長以爲如何？”
玄奘點頭道：“是這麽個理。”
李漁心滿意足，有這句話，就相當于玄奘表态了。
他若是出爾反爾，在接下來的大戰中，佛門站錯了隊，那麽自己将帶着六朝帝王，先鏟除中原所有佛門弟子。
以免自己打的正酣的時候，這些人從身後來個背刺。
佛門這些人的實力，想要力挽狂瀾，扭轉戰局很難。
但是如果他們想臨陣反戈，那危害還是很大的。
李漁走下大雁塔，周圍的僧人對他都很客氣，甚至目光中帶着一絲的敬畏。
李漁身上有彌勒的佛法，衆佛門弟子親眼見到他使出彌勒的法術，當初李漁大殺四方，佛門弟子無不心折。
自從所謂的諸佛黃昏，靈山傳出各種謠言之後，佛法的光輝從未在大地上閃耀過。
多少的大場面，從來沒有佛門中人做主角的。
直到李漁使出彌勒佛法，與天庭大戰，讓佛法輝耀天地。
在他們心中，李漁也是佛，而且是未來佛。
當諸佛隕落，本就該是未來佛上位，拯救佛門于危難，然後順理成章爲佛門領袖。
李漁離開大雁塔之後，塔上的玄奘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臉色平靜一言不發。
在他的背後，慧能開口問道：“禅師，爲什麽未來佛的神通，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玄奘回過頭來，看向三層中的衆僧，宣了一聲佛号。
“這就要從佛門内亂的源頭說起了.”玄奘說完，衆僧全都屏氣凝神，心髒狂跳起來。
他們都是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但是聽到這句話，仍不免心神動搖。
佛門内亂大家都知道，而且全都深陷其中，佛門弟子很少有能夠獨善其身的。
但是佛門内亂的根由，甚至是内幕，全都無從知曉。
大家隻知道，突然有一天，冒出來一個消息，說是佛門内亂了，諸佛被囚禁，甚至是鸠占鵲巢。
佛已經不是原來的佛，而是被邪魔附體。
但是當他們追随玄奘，在蜀國大軍的幫助下，殺上靈山之後才赫然發現，諸佛依舊是諸佛。
隻不過他們沒有僧人們想象中那麽強大，他們被凡人擊敗，然後一起遁逃了。
曾經高高在上，被僧人們想象成無所不能的佛陀，其實實力和他們相差不大。
這個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衆僧的心智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潛移默化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被擊碎了，于是各種新式的思想，在佛門中如同雨後春筍般冒頭。
其中就有慧能的激進的佛法；還有神昉更加保守的佛法
凡此種種，不可勝數。
好在諸佛的權威不再，卻還有一個玄奘禅師，他就像是中原佛法的明燈，維系着這個龐大的宗教。
玄奘走到衆人之中，大聲說道：“古佛背叛了佛門。”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古佛大部分時候指的是燃燈，但是也有例外，佛門内部一向認爲古佛，乃是指釋迦及其之前的過去七佛：
毗婆屍佛、屍棄佛、毗舍浮佛、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與釋迦牟尼佛。
玄奘繼續說道：“他們被燃燈控制，然後囚禁了釋迦，蠱惑彌勒世尊，修習苯教邪術，由此開辟了藏傳密宗。等到世尊彌勒佛修習到入魔的時候，燃燈将其徹底擊殺，從來得到了彌勒佛的神通子。他在人間遍尋有靈根的人，然後在其未出生之前，便将靈根深種，卻意外被正經道士李漁取走。”
衆僧恍然大悟，難怪正經道士一夜之間，就從道門翹楚，成爲了佛門領袖。
原來不是他有佛骨，而是走了大運
玄奘一席話，就解開了佛門内亂的根源，順便打消了衆僧對于李漁的敬畏。
佛門内亂的面紗，也第一次被揭開。
果然是燃燈搞的鬼。
玄奘繼續說道：“如今佛法式微，隻因這場内亂，不過佛門的機會也來了。我們随着六朝人皇一起，打赢這場仗之後，便可以重新證道佛陀。”
“舊佛已經煙消雲散，今後的佛陀，隻能是中原正統佛門的僧侶，邪魔外道一律不行！”
這些離經叛道的話，從玄奘嘴裏說出來，頓時成爲所有僧侶的靈丹妙藥，叫他們精神百倍，充滿了鬥志。
玄奘繼續說道：“人皇即将封神，重新冊封人間的強者爲神，而徹底抛棄原本的舊神。他們将不再供奉參拜舊神，佛門也是一樣。”
人皇封神的事，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玄奘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根本就是不怕天庭的懲罰。
慧能在振奮的僧人中，看着玄奘禅師，最終呢喃道：“這個人若不是一個瘋子，便是世上最偉大的佛。”
——
李漁剛走出大雁塔沒幾步，一個老道就跟了上來。
在他的肩膀上，還有一隻白色的狐狸。
盡管長安是一個很包容的城邑，但是妖精這種東西，還是很能吸引人去看看。
左慈拽着李漁，走進一家酒樓，這裏面修葺的即爲豪華，剛進來就聞到了陣陣香氣。
一個小二殷勤地走了上來，低着頭笑道：“兩位道爺，有什麽吩咐?”
“把你們這最好的菜都上一遍。”左慈豪氣地說道。
這是李漁第一次見他這麽大方，不免對看了幾眼。
小二有些猶豫，這時候左慈也不過多廢話了，直接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銀元寶，道：“剩下的就當給你了，趕緊安排。”
李漁笑道：“怎麽着了，餓了？”
左慈壓低了聲音，問道：“伱打算怎麽辦？”
“我猛吃一頓。”
這時候左慈肩膀的白毛開口了，爲了以防萬一，他直接選擇了傳音入密。
“小子，你不想去茂陵了麽？”
“去還是要去的，不過最近可能時機不對。”李漁拒絕道。
眼下李世民怒火未消，茂陵這地方被他視爲自己的禁脔，
可是茂陵被自己挖了，而陪葬墓霍去病的墓也被人打開了。
不難想象李世民暴跳如雷的樣子。
“先前不是說好了麽。”左慈也傳音道：“怎麽突然又變卦了。”
李漁沒好氣地說道：“這是突然麽？眼下局勢你也知道，這個時候去茂陵，實在是太冒險了。”
“你小子還怕冒險？”白毛不可思議地問道“若是沒有一個個意外，你能有如今的修爲麽？”
李漁苦笑一聲，這件事無法解釋。
你說你在五卷太平書中，度過了無數個輪回，但是誰信呢？
在世人的眼光中，你就是隔三差五進階，而且每次都是匪夷所思的一大步。
李漁反客爲主，主動問道：“你們爲什麽如此着急？”
左慈和白毛對視一眼，都微微點了點頭。
白毛說道：“我們曾經見到過一個非常厲害的人，他告訴我們，就在這段時間，三界可能會遭遇一場史無前例的混亂。”
李漁愕然，“你們想要逃走？”
左慈點了點頭，“我們的實力說強不強，說弱不弱，自然不想留在這裏當炮灰。而且我們卡在瓶頸上太久了，這一方天地，我幾乎走遍了每一個角落，嘗試過無數的方法，都不能更進一步。或許換一個地方，便能邁出這一步。”
李漁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你們說，這個所謂的浩劫和混亂，會不會就是我所發起的，這場天人大戰。”
氣氛一下子古怪起來，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
左慈一拍腦門，道：“着哇!”
李漁知道，這可能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不是主要原因。
他們想要逃離此地的心，越發的迫切，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打發的。
退一萬步說，他們真的是因爲這個理由，李漁也不會陪他們去冒險了。
自己一手挑起來的天人之戰，若是不戰而逃，那自己豈不是白白害人。
接下來的大戰，必然會出奇地慘烈，李漁隻希望自己能有機會活下來，然後帶領人族赢得最後的勝利。
他不想也不會做一個逃兵。
白毛額頭的通道，是去往哪裏，李漁非常好奇，但是他此時一點都不想去走一遍。
接下來會很難，李漁也知道危險會随着每一天的過去而倍數增加。
天庭肯定想一上來就擊殺自己。
如今天庭還沒有出全力，在那九天之上的神仙中，也有權力的争鬥，而且異常激烈。就比如前幾天被方臘打死的真武大帝，他就和玉帝不對付。
等到真正開打之後，這些矛盾會被暫時擱淺，那時候天庭對于李漁的刺殺，就不是這個級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