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澀的話語，從其口中傳出。
仿佛難以掌控一般。
這一刻，天地一片死寂……
“父親？”
君逍遙看着那張變得溫和的臉，依舊英武，但沒有了禍源祭主的黑暗冰冷。
而是有一種柔和。
“天涯！”
月芷岚，雲族五祖，還有衆多族人，皆是忍不住出聲，神色帶着驚喜。
雲天涯，竟然還有意識留存！
隻是，從其開口的聲音聽來，應該也隻是勉強掌控片刻。
而之所以雲天涯的意志在此刻掙紮覺醒。
或許也是因爲，看到了自家孩兒染血的一幕，依循本能阻止禍源祭主出手。
“沒想到，逍兒，你能走到現在這一步，爲父爲你自豪。”
“爲父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見證你的成長，沒有時間陪伴芷岚和溪兒。”
聽到雲天涯的話，月芷岚和雲溪都是忍不住落淚。
大丈夫此身許國難再許家。
君無悔如此，雲天涯亦如此！
身爲守關人的他，有一份屬于自己的責任。
“天涯大人！”
鎮魔關的一衆将領軍士，亦是虎目含淚。
都知道守關人威震界海，聲名隆重，地位無上。
而誰又能懂，他們所擔負的東西？
鎮一方天地，守家園平安。
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父親，怎樣才能将禍源祭主從您體内驅除？”君逍遙詢問。
雲天涯表情露出一抹怅然。
他何嘗不想與家人團圓相聚。
但是……
雲天涯搖了搖頭。
這不是簡單的堕入黑暗之類的存在。
而是禍源祭主，已經将黑暗本源力量，完全植入。
他成爲了禍源祭主黑暗力量的載體。
基本上是沒有辦法分割的。
看到雲天涯搖頭，還有所露出的表情。
君逍遙心一沉，明白了一切。
雲天涯看着君逍遙，眼眸中有欣慰。
“逍兒，爲父知道你的來曆不一般，但不論怎樣，你都是我雲天涯的兒子。”
“現在，你需要完成你該爲之事。”
“記住，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你既然有此能爲，就當爲界海平禍亂，爲萬世開太平。”
“我雲族先人，爲平黑禍，犧牲了那麽多。”
“現在，若我雲天涯一命，能換黑禍終結，那又有何不可？”
雲天涯說道這，語氣逐漸艱澀困難起來。
“天涯！”月芷岚傷心欲絕，在落淚。
雲溪亦是流淚，梨花帶雨。
誰能想到，最後決定界海命運的，竟是這一對父子！
“住嘴！”
雲天涯的表情再變，那是禍源祭主的意識，再度搶奪了控制權。
他看向君逍遙，帶着邪冷之色：“你真的願意親手殺了你的父親嗎？”
“爲了這無關的界海衆生，親手殺了你最親近的人，你願意嗎？”
“不，逍兒，終結黑禍，結束這所有的一切吧……”
雲天涯的意志，再度浮現，掙紮。
君逍遙看到這，沉默。
然後，道：“當初孩兒身中折仙咒，在您坐觀之地閉關。”
“您留下的法都在保護我，助我抵禦折仙咒，而現在，您卻要我親手殺了您。”
君逍遙發出笑，卻帶着一種悲。
所有的界海修士，生靈，都在看着君逍遙。
月芷岚将雲溪摟在懷中，母女皆在落淚。
但她們什麽都沒有說，不想幹擾到君逍遙。
她們隻能承受最後的結果。
這一刻，天地仿佛都死寂了，抽離了一切聲音。
無數道目光，落向君逍遙，屏住呼吸。
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雲天涯，終結黑禍，保全界海衆生，乃至更多世界的衆生。
還是，保全父親雲天涯的性命，給他生的可能，而代價，自是衆生隕落，世界毀滅。
他将遭受世人唾棄。
按理說，在這般情況下，根本無需思考太多。
大義滅親，是唯一的路。
舍一人，而保界海衆生，這是多麽偉光正的決定。
可以說，換做任何一個所謂的天命主角，英雄角色，都會做出這唯一的選擇。
舍小家，保大家。
毫無疑問，這是正确的決定。
但是……
君逍遙說過，他從來就沒有想過當所謂的英雄。
他的所有修行，努力，不過是爲了，有朝一日，踏足世間巅峰，無人能壓在他的頭頂。
也無人，能再威脅傷害到他身邊的人。
是的，君逍遙沒有那麽偉光正，沒有那麽無私。
他也從來不以英雄自居，他隻是一個庸俗的凡人。
但現在，卻是要他殺了他最親近的人，這對他而言，不是本末倒置嗎？
所有人，都在等待君逍遙的決定。
這樣說或許不好，但的确很多人，都希望君逍遙能大義滅親。
這是唯一，能解決一切的辦法。
在許多話本故事裏，這也是英雄唯一的結局。
不是自己死，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死。
而君逍遙，已經經曆過一次了，那就是姜聖依的隕落。
現在，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在這般令人窒息的死寂當中。
君逍遙終于是做下了決定。
神色無悲無喜，以沉然的嗓音道。
“誰規定，英雄就該流血？”
君逍遙擡頭，目光死死凝視着禍源祭主，或者說，凝視着他的父親，雲天涯！
“誰說，英雄就該犧牲？”
“這，不是我君逍遙的選擇！”
“我拒絕這樣的結局！”
凜然的話語，響徹天地蒼穹。
随即，君逍遙散去了神靈法身。
孤零零一人，孑然獨立于破碎的宇宙之間。
白衣染血，黑發飄搖。
竟是有種，難言的孤獨。
整片天地，在此刻死寂。
月芷岚，在落淚，同時竟然笑了。
君逍遙，做出了他的選擇，他保全了他們這個小家。
雲溪也在流淚，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有一絲松了口氣的感覺。
至少不用看到君逍遙親手殺了父親。
但是，雲溪又有一種心疼。
她知道，君逍遙做出這個選擇，注定要承擔太多太多！
無數界海修士，在此刻默然。
無數生靈的表情凝固，帶着一種無奈。
他們能怎麽樣，怪君逍遙嗎？
不，此刻，沒人能大罵出來。
因爲換做是他們，這同樣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而也就在這時，禍源祭主，再度占據了主動。
禍源祭主知道，他赢了。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
“你不後悔嗎？”
聽到這話，君逍遙眸色淡淡。
他神色已經很平靜，沒有什麽波瀾，仿佛念頭通達，看透了很多。
“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過一句話。”
“君子立命，一生無悔。”
“所以，我君逍遙，永不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