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銀燈的數次交鋒裏,亞修他們并不是一直處于劣勢。
相反,在水銀木馬的預言指引下,他們數次都有心算無心重創銀燈。
食品廠小鎮那一戰,塔瑪希就用灰狐利刃刺穿了銀燈的心髒——不是險些,黑鴉可不會犯這種錯——若非銀燈有保命奇迹,亞修他們早就大功告成準備回福音了。
雖然銀燈一直用奇迹僞裝自己,但有一個特征是她藏不住的:她受傷會流出銀色的血液。
經過水銀木馬的科普,他們才知道銀燈用了灰狐遺産‘龍血修煉系統’,通過吸收附近生命體能量所凝聚的超凡血液。理論上這個系統是不能對人類生效的,但他們這些‘非正式公民’,并不能在龍血修煉系統裏獲得做人的資格。
亞修、伊古拉、哈維三人體内的血種,就是在吸取他們體内的生命能量,凝聚出銀龍血細胞,一點一點流向銀燈。如果他們不能及時補充生命能量,遲早會被榨成幹屍。
“你的銀龍血裏,有幾滴還是來源于我。”亞修說道。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用解釋太多,”薇瑟說道:“銀龍血雖然說是血,但其實屬于幻想造物。因爲銀龍血過于強大,哪怕做好各種措施也肯定會産生排異反應,于是灰狐術師利用‘身體靈魂互相影響’的性質,通過靈魂來提高銀龍血的适配程度。”
亞修聽得連連點頭,但薇瑟一看就知道他沒聽懂,沒好氣白了他一眼,說道:“簡單來說,銀龍血裏包含了我的靈魂,不僅能徹底解決銀龍血的排異反應,而且我還可以憑此提高對身體掌握程度,并提高血術派系的天賦。”
“當然,這裏隻利用靈魂正常代謝的産物,并沒有傷害完整靈魂。對術師來說,完整的靈魂比什麽都重要。”說到這裏,銀燈也露出一絲好奇:“我從其他人的術師手冊裏看到,血月的血聖族是将靈魂完全散入靈魂裏,号稱‘血液是靈魂的貨币’,從而獲得長生不死,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亞修沉吟道:“你的血液裏有你的靈魂……然後呢?”
“支配術靈,物理接觸隻是作爲靈魂的媒介。”薇瑟說道:“你支配術靈的真正方式,是将術靈拐進你的靈魂宮殿裏。”
亞修回憶了一下他在虛境裏支配術靈,心想确實如此。不過‘拐’這個字眼用的很詭異,這麽一想術師就像是滿大街抓野貓野狗的獸王獵,召喚術靈等于收養初生寵物,術師對戰相當于寵物超能大戰……
“你想通過血液作爲媒介,支配方圓蟬?”亞修皺眉道:“但那需要我們跟方圓蟬縮短到很近的距離。”
“不必。”薇瑟指着方圓蟬說道:“你看,它不僅在吃他們,也無時無刻不在喝流金河水。”
亞修定睛一看,發現方圓蟬雖然在用口器吸酸奶,但它全身都在吸收流金河水,凡是浪花打在它身上的流金河水都會迅速滲入。
雖然它看起來很像一隻蟬,但終究是傳奇靈物,它用口器進食隻是一種儀式感,它其實全身都能吸收能量。
就像最開始那個獸人傳奇,趴在它背上都被它吸幹了,可見口器并非如此不便之物,它渾身上下都能變成口器。
流金河水……銀龍血……
亞修睜大眼睛,愣愣看着狐狸面具。
“不需要靠近,或許也能支配方圓蟬。”薇瑟語氣輕快:“我可以控制銀龍血順流而下,跟流金河水一起被它吸收。”
“但你也說了,你的血液裏隻有你靈魂的代謝物,而且方圓蟬未必真的是可以支配的術靈,更别提它就算是術靈也是四翼術靈!”亞修說道:“你得用多少血才能支配它?”
“我們有的選嗎?”
薇瑟松開亞修的手,脫下鎖鏈手套,遞到亞修面前,“來吧。”
亞修看着她白皙的手腕,一時間沒有動作。等待片刻後,薇瑟仿佛恍然大悟:“對,隻是要血的話,倒也不必執着于手腕的動脈。胸部,腹部,大腿……你想在我身上留下多少傷痕都行,不用劍也可以,你上次就是用牙在我脖子咬出血洞。”
“還是說,”薇瑟撚住戰鬥衣的拉鏈,往下拉,“你是希望我脫下衣服,才——”
亞修将薇瑟的手扯過來,用劍在上面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銀色的血液凝成細流落到流金河裏,與金色的相映成輝,混雜在一起順流而下。銀燈沒說謊,她确實能輕微操控血液流向,讓銀龍血精準地流入方圓蟬的身體。
“有感覺嗎?”
“有一點痛。”
“我是說對方圓蟬的感覺!”亞修有些生氣,銀燈不可能聽不出他問什麽。
“什麽都沒有。”薇瑟轉頭看着自己已經斷流的手:“愈合了。”
不僅是方圓蟬,他們這些類時間生命在流金河裏,也有一定的奇異特性,譬如在漫長時間的尺度下,他們的傷勢都能迅速愈合。
亞修再次在她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流了二十多秒後又再次愈合。等亞修第三次将劍放到薇瑟手腕上,薇瑟忽然按住劍身,狠狠壓下去!
長劍幾乎切開了她半個手腕,她垂下手,銀色的血液沿着她的手指源源不斷流入流金河。如果說剛才的流金河,還隻是銀色混雜在金色裏,那她現在簡直倒翻了銀色顔料桶,銀河沿着水流灌入方圓蟬的嘴裏。
方圓蟬微微一滞,似乎是感覺到水的味道變了。但薇瑟的血似乎還算可口,又或者是貪新鮮,它并沒有在意,低下頭繼續吃酸奶。
“你開的口子,恐怕方圓蟬來到我們面前,我的血都還沒流幹。”薇瑟嘲笑道:“又不是流你的血,你幹嘛這麽吝啬?”
亞修想說些什麽,但忍住了,然而薇瑟卻仿佛聽到他的問題:“痛啊,怎麽可能不痛,不過……那畢竟是你造成的傷口。”
我造成的傷口又怎麽了?
亞修沉默片刻,說道:“被你牽連的人,也是會痛的。”
“我不在乎。”薇瑟盯着他說道:“亞修,如果你以爲我面臨死亡就會‘忏悔’‘改邪歸正’,那你還不如靜靜看我将血流幹。在我眼裏,你們才是錯誤的,我是唯一的正确者。”
“哪怕全世界都反對我也無所謂,我現在能在流金河裏逆流,自然也不會在意在現實裏逆行。那些擋在我面前的,路過的,無辜的……”狐狸面具下面的聲音越加森然:“我從不在乎他們的感受。”
“亞修,我可不是心靈術師或者死靈術師。”她說道:“不會因爲什麽人或者什麽事就改變自己。”
亞修:“那你到底在乎什麽?”
“我以前隻在乎我自己,”她說道:“現在……”
啪!
銀燈忽然倒下,幸好最前面的流金河流速不快,亞修立刻扶住她,沒讓她被流金河沖走。
“我沒事。”她立刻站起來。
然而亞修摸到她的手很冷,這是急性失血過多的症狀,她流失的銀龍血已經到了她沒法維持身體機能的程度。
這跟流金河考驗意志不一樣,意志你還能弄虛作假,自我欺騙,但身體就是身體,你血液不夠就會缺氧,然後腦昏迷甚至心肌梗死。他們現在沒有奇迹,一切都隻能遵照常理。
“方圓蟬——”
“還不夠,還沒有。”薇瑟聲音急促:“我沒事。”
然而薇瑟大半身體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跟流金河沖刷無關,這是她自己開始全身乏力了。再這樣下去,在銀血流幹之前她就會失去意識。
亞修注視着銀燈手腕流下的銀血,忽然感覺到自己體内的悸動。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雖然幾乎微不可見,但确實有星星點點的銀屑從他身上飄向銀燈。
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爲他跟銀燈距離太近,他體内的血種便加大工作力度,榨取他的生命能量,運送到銀燈體内——
“對喔。”
薇瑟轉過頭看向亞修,亞修喃喃道:“我是你詛咒的血種。”
說罷,他朝薇瑟的狐狸面具伸出手——
啪!
薇瑟用力撇開他的手,直接将他推開。
“你要摘下面具才能喝到我的血。”亞修說道。
“我又不是吸血鬼,”薇瑟斂下眼睑,“我對你的血沒興趣。而且,别碰我的面具,我最讨厭别人碰我。”
剛才那個連衣服都肯脫的銀燈去哪了……亞修強忍住吐槽的欲望,說道:“我是你的血種,你喝我的血能迅速造血。如果你現在缺血過多導緻昏迷,那就徹底葬送支配方圓蟬的希望了!”
“你爲了活下來都肯流血了,居然現在連喝血都不願意!?”
不等銀燈回答,亞修直接拔劍劃開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血液,沿着手臂落入流金河裏。
“不解決方圓蟬,我也逃不掉。”他将手遞過去:“換你了。”
薇瑟冷冷看着他,低頭說道:“你現在倒是果斷。”
似乎是認清現狀,銀燈接過亞修的手腕,然而她還是不肯脫下面具,非要背對亞修,于是乎她便用後背貼着亞修,這樣亞修就看不見她前面的動靜,隻是這樣一來,她就像是被亞修擁在懷裏。
亞修打了個冷戰。
他感覺到銀燈的舌尖不停舔他手腕的傷口,将血液卷入她的嘴裏。那種奇怪的黏黏的觸感,加上手腕的疼痛,混合成一種怪異的感覺。
片刻後,薇瑟說道:“你對自己也很吝啬,隻割了這麽淺的傷口。”
“那我這次割深一點。”亞修想将手抽回去,然而銀燈卻拿着不放。
“你剛才放棄傷害我的機會,但我可不願錯過。”薇瑟直接咬住他的手指,聲音裏充滿邪魅的惡意:“我早就想盡情地傷害你了!”
“嗯!”
十指痛歸心,亞修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頭被銀燈狠狠咬破了。
這可比手腕痛多了,更别提她還用牙齒不停擴張傷口,雖然亞修也是身經百戰的術師,早已不懼怕尋常疼痛,但他也不可能忍受這種毫無來由的惡意——特别是他剛才可沒故意弄疼銀燈!
亞修想将手抽回來,然而銀燈居然還有力氣,雙手如同虎鉗抓住他的手。隻是現在還需要銀燈流血,他也不敢随意傷害銀燈,而銀燈背對着他,恰好給他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可以盡情動手的攻擊部位——
啪!
銀燈渾身震了一下,然後便乖了不少,沒再用牙齒故意弄疼他。正當亞修松了口氣時,卻發現銀燈并沒有就此罷休。
銀燈的舌頭,輕柔滑過他的手指。
手指比手腕敏感得多,而且更容易被舌頭卷揉,再加上傷口那隐隐約約的痛楚……在緩慢的失血裏,在不斷撕裂的傷口與輕柔的安撫裏,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潛藏在麻癢與疼痛之中,暴烈又溫柔地滲入亞修的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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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